木乃伊(152)

就在这时他的身子突然朝下一沉。

幸而有铁锹插在地里支持着,没让他被身下突然往回打旋的水流给拖下去,但这突变的局面足够令人感到吃惊。

汪爷爷说,当时那局面看起来诡异极了。

原本一直在坑里不停往上涨着的水,不知道突兀起了什么变化,从中间忽地起了阵泡沫,之后生出个漩涡,一路打着转迅速地将水位朝下退了去。

直到退至我爸爸的脚踝处,才看清原来就在铁锹所插的位置,那块碎裂的土层中间绽裂出了一道蛛网状的裂痕。积水就是从这块裂痕里渗下去的,显然下面是处极深的空洞,否则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坑里的水排泄得一干二净。

那裂缝下面到底是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汪爷爷重新跳下坑,同爸爸一起跪在地上,打开手电朝那处裂缝里照了进去。

几乎是手电光照进的一瞬间一道金光反射了出来,刺得两人不由自主朝后一退。回过神互相望了一眼,立即二话不说抓起手边的工具猛地朝那处裂缝铲了下去,片刻后卡啦啦一阵裂响,原本数公分宽的缝一下子豁开了脸盆状一只口子,赫然露出里头一大团被泥浆水冲得发黑的肉块状物体。

这奇怪的东西就像棵树根似的架在一道极深的洞隙之上,洞是天然而成的还是人工开凿,不得而知,瞬间消褪的雨水就是从它这里排走的,底下隐隐传出水声,显然同墓穴前那道“水响龙哭”的地下水脉是相通的。

一只雕工精致的铜鼎赫然镶嵌在那团肉块内,看情形原本应该是被密封着的,但大量泥水的冲击冲垮了顶部的部分肉体,于是将这只保存完好,被肉块如裹尸布般紧紧吸附着的铜鼎显露了出来。

“那是我从事考古工作以来,所见过的被保存得最最完好的一样东西。”深吸了口气,脸上因兴奋而略略泛起一丝晕红,老人对我道。

它同壁画上所描绘的形状一模一样。

也许是因为长年被那种奇怪的肉状物包裹在地下,所以那只鼎长期处在一种真空状态,因此纵然历经千年,它通体没有一丝一毫被时间侵蚀过的痕迹。当它被我爸爸小心翼翼从肉堆里剥离开来,捧出地下的时候,它全身是金光闪闪的,华丽得像块雕工精致的黄金。

只可惜仅仅出土不到几秒钟,这只精巧的铜鼎表面就开始褪色,金色外层一瞬间发黑脱落,露出里头青灰色的内胆,瞬间显露出时间的沧桑。不过倒反而显得底下那八颗人头栩栩如生,清晰可辨每颗人头分别有着不同的表情,喜怒哀乐,或讽刺或刻薄或张扬得意。诡异的是却又拥有同一种眼神,每张表情各异的脸上,它们的眼睛都以一种相同的方式睁得大大的,齐刷刷朝上看着铜鼎的腹部,像是要将它看穿似的。

神奇的是,摇一摇这只鼎,竟能听见里面有液体晃动的声音,以及感觉到一块东西在鼎内微微晃动的震荡。

毫无疑问这必然是壁画上那只盛放着“太岁”的铜鼎,并且毫无疑问,铜鼎里真的装有传说中的“太岁”。

所以当时两个人都兴奋到了极点。汪爷爷说,直到现在他都无法忘记当时我爸爸脸上那种笑容,他紧紧握着那只鼎,在瓢泼大雨里大声笑着,像个小孩子似的蹦跳着,对着汪爷爷大叫:“老汪!真的有太岁!真的有这种东西啊!!”

之后,得偿所愿,本鼓着的劲登时也就散了,终于感觉到老天爷的淫威,爸爸同汪爷爷先后爬出了那个坑洞,收拾收拾,匆匆跑进墓穴躲避那场下得越来越放肆的大雨。

墓里借着灯光,汪爷爷发现我爸爸皮肤上那些红肿似乎消褪了一些,也许是因为被雨水冲洗干净了的缘故。不放心又问了问我爸爸有什么异样,爸爸的回答令他再次放宽了心,因为除了略微有些痛痒外,并没有什么更糟的感觉。于是同爸爸一起坐在地上,两人开始研究起那只鼎。

鼎外仍残留着不少那块肉里的残余,灯光下细一分辨才看清楚,原来所谓的‘肉’,其实是一种同肉色极相似的真菌,极罕见,因为割开后会分泌出类似血一样颜色和气味的液体,所以俗称‘人肉菇’,不能吃,因为汁液有毒。

由于需要终日生活在庇荫温热又潮湿的地方,所以这种菇体积一般都很小,偶见拳头大的,据说曾在一些很老的坟墓里见到过,靠墓穴里滋养的细菌发酵物为生。但像包裹着这只鼎那么大的人肉菇,别说见过,就是听都没听说过,它甚至都已经钻过了压在它上面那层硬土继续在繁殖,可见生命力有多顽强。几乎可以用异变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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