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炉小篆香断尽(28)

这时的淮阴,因为地处淮水的交汇沿线,已经是一个繁华的城市了,大街之上,人来人往,买卖兴旺。

淮阴所在的东海郡这一片地方,因为距离当时的“中原”之地较远,时有侠士来此聚会,一些不得志之人也会来此隐居,所以民风普遍豪强。而且,凑巧的是,十几年之后,秦末时期崛起的诸多英雄豪杰,也多是出自于东海及其附近地区。淮阴的西边是沛县,刘邦此时,应该整天还在那里和一帮杀狗卖ròu的称兄道弟;淮阴的南边,有个地方叫大泽乡,陈胜吴广就是在那里起义反秦;而在淮阴东北方向的宿迁,那里是后来的西楚霸王的故乡,他现在,应该还只是个孩童,尚不知人间愁苦。

淮阴城里并不大,我慢慢地离了市井之地,出了东边的城门,来到了淮水之岸。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三百年前,鲁国的孔子,就是站在这条静静流淌的淮水上游,发出这样的感叹的吧。

不远处的埠头,此刻或蹲或站了几个女人,年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正在河里漂洗着纱絮。

齐鲁之地,曾经“冠带衣履天下”,所以靠近鲁地的东海一带,丝织业也是非常发达,这些在河里漂洗纱絮的妇人,应该便是受雇于淮阴城里那些较大的丝织作坊,不知能不能算是中国最早的资本主义萌芽了。

我站着看了一阵,风吹过,带来了阵阵萧索之意,现在,已经是秋了。

我稍稍拉紧了身上的衣服,打算回去了,身上的这件衣服,还是商队里收留了我的那个妇人,现在我叫她沈大娘,将她丈夫的旧衣衫改小了给我穿的,她的丈夫是商队里的马夫。

我走了几步,看见我来时就蹲在河边钓鱼的那个少年,现在还未离开。从我刚才从他身边走过到现在回来,至少也有一个小时了,但他身边的篓子里,还是空空如也。

正巧这时,水面的浮标微微抖动了下,我看见那少年面有喜色,挥竿而起,却是空空如也,鱼未咬勾,却将饵料吃了。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神情显得很是沮丧,突然发现身后有人,一下子扔了钓竿,站了起来。

“你这顽童,站在这里,吓跑了我的鱼!”

他居然,指责我,吓跑了他的鱼?

他的身材高大,浓眉朗目,但是脸上却是一幅稚气未脱的样子,我估摸,最多十四五岁的样子。

“你抓不到鱼,是你没本事,为何怪到我的头上?”

我忍住笑,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

“哼哼,刚才若不是你站在我身后,那条鱼已经上钩了。你说我没本事,你倒是抓条鱼让我看看。”

见他还是强词夺理,我看了下四周,见十几米外的路上有棵树,便走了过去,折了一根树枝,再拔出绑在腿上的匕首,三两下就削尖了。

我将匕首放回,拿了枝条,走到河边。

那少年似是有些不解,只是站在那里,看我举动。

“有鱼饵吗?”我看向了他,问道。

他没有反应。

“鱼不可无饵而钓,你连这都不知道吗?”我又说了一遍。

他这才反应了过来,从篓子里抓出了一点已经切成几段的蚯蚓。

我站在了水边,然后示意他将饵料洒在我前方的水面,看得出来,他有些不愿,但还是照做了。

很快,我前面的水面上,就聚集了许多的鱼,在争着抢食。

我看准了其中一头最大的,一叉而下,抬起来,枝条的尖端就已经cha了一条还在不停噼啪摆动身子的鱼。

我将鱼退下,扔到了岸边,让他继续撒饵料,就这样,等全部的饵料撒完,他的篓子里,已经装满了五六条巴掌宽的大鱼了。

此刻,他的脸上已经不再有刚才的寻衅之色,而是微微垂下了头,盯着篓子里快要装不下的鱼。

我丢掉了木棍,拍了拍手,转身正要离去,却被那少年拉住了衣袖。

“哎,小兄弟,刚才是我不对,心中有些急闷,所以……”

我轻轻扯回了自己的衣袖:“无妨,我该走了。”

他看了我一眼,声音低若蚊呐地道了声谢。

我笑了下,正要转身离去,却见他突然端起了地上的篓子,飞奔向前面埠头,到了其中一个年纪看起来最大的漂絮妇人面前,仿佛急急地说了什么,那老妇人却是立刻满面不悦之色。

我有些好奇,便忍不住走近了些,终于听清了老妇人的话,她此刻,正在骂这个少年。

“我每天把自己的饭省下一半给你吃,只是看你这么大的人了,连肚子都吃不饱,可怜你才这样做的,并不是想要听你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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