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炉小篆香断尽(72)

或许这也是我义父开始并不愿意我陪同他到盱台的一个原因吧,但最后,他终于还是让我成行了。

心只有十三岁,他会这样做,完全是出于小兽遇到危险时保护自己的本能,也是他身体里流淌的王者血脉的本能。我不怪他,更何况,我相信,他更多的,还只是希望我能和他一起分享这此刻属于他的荣耀。

“没事。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我对他笑得很是灿烂。

他怔怔地看着我,眼里似乎有光在流淌。

我的心跳,再次不可抑制地加快了起来。

我终于鼓起了勇气,走到了他的面前,站定。

“子房,你可有心上之人了?”我看着他的眼睛,轻轻问道。

他不语,只是仍那样望着我,望进了我的心。

☆、故人再现

我从自己的袖中,摸出了那一柄玉骨梳。十几年的光阴,就这样从我指尖流淌而过了,而玉骨梳在月光之中,仍是泛着莹莹润泽的光,一如当年。

“还记得吗,这是当年在下邳之时,你从那弈棋老者的手里赢来送给我。”

我将玉骨梳举到了他的面前。

他注视着我手中的梳,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阿离,你还带着它……”他终于低低地叹息了一声,看着我的眼睛,“你若是有了合意之人,便嫁了吧……,女儿家韶华易逝,我……,尚在奔波当中,实是不知道还要多久……”

我不语,只是那样笑看着他。

他终于伸出手,接过了我手中的梳,再次轻轻把它簪进了我的发髻之中。我感觉到他修长温润的指渐渐抚过我的发,然后,停驻在了我的面颊之上。

“阿离……”

他轻声低唤着我的名。

我微微地闭上了眼睛,用心感受着来自于他指尖的温度。

突然,我感觉他的指似是僵住了,终是离开了我的脸。

我略感失望地睁开了眼,见他正望向我的身后。

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去,我看见身后-庭院的廊庑之中,芭蕉掩映之下,正静静站了一个高冠深服的半大少年,是心,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他面色更是苍白,如同失尽了血般地白。

我回过了头。

他再望了眼站在我和他之后的心,有些犹豫地对我说道:“而今六国都已自立为王,唯有我韩国,仍是无人顾及,我每想到故国亡君,便往往不能自已。今日我已向武信君借兵一千,正囤于城门之外,稍后即要启程护送韩王成回到故地立国,了我生平所愿……”

我的心慢慢开始下沉。

又要分离了吗?

又要分离了。

不,我真的不愿又这样再次与你匆匆分离,如果可以,请带上我。

“子房,我想到城门看你离去。”

但是最后,我只是笑看着他,这样轻轻说道。

他望着我,片刻不语,终是微微点头,朝着他面前的心施了个礼,便牵了我的衫袖,转身而去了。

出了藻饰的朱红庭门,我上了自己的马车,车夫在前挽缰,马车辘辘而行,沿着月光之下的官道一路出城。他骑在马上,始终行于我的身侧,不时回转头来,看着车窗之内的我,露出一个笑容。

再次的离别,本该会让我难过,但这样的场景,却让我恍惚觉得自己便是那新妇,正随了我的新郎归家共牢合卺,拜望姑舅,而非从此又是天各一方,云水渺渺。

行宫到城门的路,竟然如此的短,我尚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之中,马便已停蹄不前了。

他到了我的车前,开了门,一边扶我下车,一边低声几乎是对我耳语而道:“项梁幼弟项伯,乃是军中左尹,他早年杀人,我曾在下邳救过他的性命,与我故交匪浅,我已将你嘱托于他,有他护佑,我去了亦可放心。”

与他的距离是如此的近,我已几乎可以感觉到他对我说话时掠过我耳边的气息。

我侧过脸,对他莞尔一笑,他虽是离去,却仍不忘为我在此寻求庇护,我心中又有何憾?

城门边上,月色溶溶之下,不知何时竟已有了两人,俱是牵马而立。前面一人布衣打扮,身后之人却是甲胄着身,应该是个武将,抑或是那身前之人的护卫。

他亦是看到了这两人,面上露出了微微的惊喜之色。

“阿离,此乃沛公,他知我今日要走,竟是到此相送了,你稍候我片刻。”

我点了点头,他便转身朝着那两人走去。

沛公,刘邦,日后楚汉相争中的胜者,西汉皇朝的高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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