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回时(112)

门外英田听得屋内闹腾,夏友这话初听似在劝解周峥,细想来真是落井下石,以泄私愤。他颔下美须轻颤,嘴角上翘,止也止不住。门外静候的英南不无担忧道:“老爷,照大姑爷这说法,明日便有灭族大祸,亏你也笑得出来!”

英田边走边道:“这事峥儿既然能说得出,且是他一手操纵,要他收拾烂摊子想来不难。你且把心放到肚子里,好好睡一觉罢!”

屋内这会儿的光景,却是眼见英洛越来越心虚,若非胸口痛得厉害,不良于行,怕是早撒腿跑了。一旁夏友还要添油加醋:“大哥你不知道,自你走了之后,这丫头便不服管束。那日让易大公子脸面扫地之后,她还知道害怕,竟然不肯回家,赖在爹爹这里一夜,我连她的面都没见着。还是华彻告诉我的!”

周峥气不打一处来,难得二人携手将这可恶的丫头收捡一番,将严严捂在被中的脑袋拉了出来,身上虽不能挨打,这脑袋之上还有块好地方------蒲扇大掌揪着那秀巧如玉的耳朵,狠狠撕下去,被中之人哀号一声,奉上一张垂头丧气的脸来,双目泛红,几乎要哭出来。

她素来不哭,便是性命攸关亦不见她泪盈于睫,这举动可吓坏了二人,夏友先忍不住了,连连摆手,道:“大哥,开个玩笑罢了,哪还兴真动手啊!在这里在这里!”说着将个荷包扔了过去。

周峥亦松了手,将荷包左看右看,凉凉道:“这事跟荷包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大哥莫恼,听我细讲。这傻丫头被人暗算,下了药。这荷包内的药本是我给装的,镇定安神,哪知道被人下了药,这才……这才有了那事……”

“当真?”周峥还要问清楚。

“当真!这丫头又不懂药理,难道还是她自己配的不成?”夏友连连点头,见被中的她双目通红,珠泪欲滴的人儿亦连连附和:“真的真的!当时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就做成了那事……”简直难以启齿!

周峥将那荷包扔过去,上前摸摸英洛被撕红的耳朵,柔声道:“还疼吗?”

那人忒也不争气,早不哭晚不哭,偏在周峥温柔之际,珠泪儿滚滚不绝,哭了。

假作真时

八月二十日,英洛一步步缓缓而上,向着丹樨之上的雕龙金漆镶钻宝座而去。兴庆宫大殿之上,群臣肃穆,等得她坐在那宝座之上,齐齐下跪,山呼万岁。她居高临下,只见许多平日熟悉的面孔皆垂下了脑袋,周峥与老爹的身影给淹没在一众跪倒的文臣武将里面,但是还是分辩的清他们所处的位置。

小黄门清亮的嗓音将头道圣旨宣罢,朝堂之上一片哗然。无他,这道圣旨将二皇女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道她“结党营私,意图篡权夺位,暗握京城防务”云云。一石激起千层浪,英洛只闻得殿内众人交头接耳,示意小黄门接着宣第二道旨意。

这小黄门历来乖觉, 乃李晏身边近侍最为得宠之一,此际扬声宣来,这第二道旨却是将常氏一族贬为庶人,大力查证常氏一族贪脏枉法之事,近日更协同二皇女谋逆专权,本应灭其九族以示惩处,但念宫内常贵君之慈蔼心肠,从轻处罚,除首犯重处,余众流放漠北荒蛮之地。

新帝登基未满一年,大周朝两大家族便转眼土崩瓦解,朝中重臣皆相顾失色,此所谓兔死狐悲也。

英洛在那张宝座之下坐了一上午,只感觉胸口钝痛,堂下争执不休,却是李晏提拨的年轻新贵,往常亦是气焰嚣张,今日英洛窃坐上位,只觉烦恼不堪,随便找些名目,将那些人打压。更有巧言令色之徒苦思良久,不明白这朝政风向几时改换?女帝心思常心难测,更觉惶惶不可终日。

下朝之时,平狄将军依然留守宫中。前日他得女帝旨意,带领禁军将二皇女李安一常铲除,不过在英府滞留一日夜,昨晚趁着夜色亦回宫。

今日朝罢,旁人看来,女帝召他随侍左右,却见他难得面色欣愉,怡然而往。二人行至御花园,窥得左右无人,却听得那李晏面容的女子娇嗔道:“可困死我了,真不明白李晏平日在上面怎么坐的?那椅子硌得慌,还不如府里的椅子?!”

平狄将军柔情凝注,道:“洛洛,你难得不觉得那宝座诱人?没有继续坐下去的打算?”

面前顶着李晏面容的女子确是英洛,面上那张皮,却是夏友的杰作,不过一日夜,他便紧急赶了出来,趁着夜色,周峥将英洛带进了宫中,假作李晏,她二人身量相仿,有这人皮面具,一时半刻倒也无人发现。

至于真正的李晏,自那夜周铮下令封锁皇宫,便被禁在了一处背僻无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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