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回时(262)

“英将军今日前来薛府,不知有何贵干?”薛夔语气极是不善。

英洛叩下头去,语声沉痛道:“晚辈今日前来是向老前辈与伯父伯母请罪……当日小嘉随晚辈前往龙城,后来又去了洞庭水寨,生了意外,小嘉不幸身故,此事全系晚辈胆大妄为惹出来的事端, 今日晚辈前来,认打认骂,认杀认剐,但凭老前辈作主!”她自知事过数月,薛府众人定然已经知晓薛嘉身故之事,只觉满腔追悔不能尽述。

“哼!仅凭你几句花言巧语,以为便可以换回小嘉的一条命来么?”上座的薛夔极是不满,薛月与林维舟面面相窥。

英洛再叩首,坚定道:“晚辈前来决不是想花言巧语蒙混老前辈,小嘉的确因我而……而身故,晚辈罪责难逃!只是小嘉临终之前曾提过一个遗愿,愿意嫁进英府做晚辈的夫郎,晚辈答应了他,自然要做到!老前辈今日若是想取了晚辈一条命,晚辈决无怨尤,只是等晚辈死了之后,还请与小嘉结一门冥婚,以全了他生前愿望!”

薛夔怒极反笑:“你以为还了自己一命,还要我薛府多为你添一口棺材不成?倒是好合算的卖买!啪——”他面前茶盏被他一掌震翻,热茶溅了英洛一头一脸,可惜她倒如老僧如定一般一动不动。

他心中一面追悔从前错待了薛嘉,一面就更为怪罪此次的始作俑者英洛,口中的话益发的不留情面:“小嘉虽说经你蛊惑去了龙城,但他可不是糊涂脑子,结的是什么冥婚?你说他向你求亲,可有媒妁之言?想来是没有的!自故无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岂不等于无媒苟合?老夫闻得英将军父亲乃是我朝礼部尚书,最为重礼信义的一个人,难道这些礼仪竟不曾教过自家女儿?还是,英尚书本身就是个欺世盗名之徒?”

本来大周民风开放,夜奔之事也不是没有,更何况是两人私定终身。江湖儿女更为不拘礼节,薛嘉与英洛此事也算不得最为出格,哪知薛夔不但将英洛臭骂一顿,竟连英田也不肯放过。

座上薛月也觉薛夔此言过了,无论如何辱及她人父母总不是好话。再看堂下跪着的女子,此时竟然蹭一声站了起来,满面通红道:“前辈此言差矣!晚辈自己做的孽自己担当,何轮得到要老父前来担此骂名!他生了晚辈教养晚辈成人已是尽了慈父之责,若论不成材也是晚辈之过,前辈怎能辱及家父!若说晚辈有愧于小嘉,家父却不曾有愧于小嘉,若前辈觉得晚辈欠了小嘉一条命,晚辈此刻便可撞在小嘉墓前,还了这条命去!但前辈若再有辱及晚辈父亲之语,休怪晚辈无礼了!晚辈虽剑艺不精,可也不能听着家父受辱而无动于衷!”

薛夔恼羞成怒,大吼一声:“来人呐,将这不知礼数的蛮女赶出去!”门外家丁一涌而上,将英洛挤在当间,架了她来一路拖着到了门口,扔出门去,呯一声关上了大门,留下堂上被这突发的状况惊的目瞪口呆的薛月夫妇与门外跌坐在尘埃里的英洛。

第二日中午,薛月在房内算帐,林维舟从门外匆匆而来,连连道:“月儿,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吧,那位英姑娘与爹爹吵起来了!”

薛月一愣:“英姑娘昨日不是让爹爹叫人扔出去了吗?她还没走?”

“哪走了?那位姑娘想不到也是位倔到家的主儿,咱们没答应她冥婚她竟然不肯走,在门外站了一个晚上,这会儿还立在大门外,不知是哪个碎嘴的把这事告诉了他,他撵了出去,这会正在跟英姑娘吵架呢,眼看要打起来了,你快出去劝劝吧!”

薛月头疼的放下帐本:“爹爹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冥婚……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不答应也就完了,怎么还同这姑娘杠上了?”一边抱怨着一边到了前面,只见薛府中门大开,门口立着两人嗓门哄亮,其中一人高声道:“你这丫头别不知好歹来,且等我杀上长安去,问问你那少教养的爹,怎么教出这么不识好歹的丫头来?连累了小嘉不说,竟然昏了头了,想结什么冥婚?”

“薛老爷子,别人道你是个老顽固,今日始信!晚辈敬着你是小嘉的祖父,也不好出言不逊,但你一而再再而三辱及家父,莫非真觉得晚辈不敢说出你的不是来?你一味宠爱薛欢,何曾关注过小嘉?小嘉是个乖孩子,可不代表他全无心肝,我第一次来就瞧的清楚,你并不把他当一回事,今日小嘉出了事,论理我是最应该闭嘴的人,但我看不来你拿疼爱小嘉来说事,来阻挠我与他成婚!你若真的疼爱小嘉,就更应该答应结冥亲,就当还了他生前愿望,可惜你只一味的怪责别人,可曾追悔过自己过往对小嘉的态度?”英洛气急败坏,再加上两日来滴水未沾,这会腹中虽早饿得前胸贴了后脊梁骨,但被薛夔激得腹内怒火汹汹,虽嗓音沙哑但腰杆极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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