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回时(263)

“他跟你说的?”薛夔似被她戳着了痛处,声音低了不少。

岂知英洛根本不肯卖帐,回他一句:“我自己没长眼睛啊?看不明白吗?你不但不信小嘉,还疑心他是那起小人,真正不配做他祖父!”

薛夔几乎给气得倒仰,抬手正欲修理这无法无天的丫头,只闻得女儿薛月远远奔了来,拦住了他,连连道:“爹爹,这可使不得!”

岂料英洛见得他这样子,将脖子仰高,一副引颈就戮的姿势:“晚辈自知罪孽深重,前辈若愿意亲手了结了晚辈这条命,正好还了小嘉这笔债!”

薛夔将前来拦着他的薛月给拨拉到了一边,安慰她道:“月儿不必着急,你不就怕我伤了这丫头的性命吗?她既上得战场,想来也有两下子,但不是江湖中人,一瞧就没有内力。既然如引,今日爹爹也不必借助内力,只用拳脚功夫好好教训一下她,也好教她知道知道年纪轻轻不能过于狂妄!”

薛月深知这位养父的脾气, 拦的厉害了反而坏事,只得担忧的看一眼英洛,岂知这面容清妍的女子朝她微微一笑,礼貌道:“伯母不必担忧,洛这副身板也还禁得起摔打!前辈既然有心教导晚辈,自然是晚辈的福气!”

薛夔闻言面色稍霁,二人捡门前开阔之地拉开了架势,等得林维舟从后堂赶来,她二人已经拳来脚往过了足有百招左右。周围围着一干薛府家仆,皆面色紧张盯着圈内二人,只见薛夔身上好几个泥脚印子,英洛也好不到哪里去,发髻散乱,可两眼放光,举一反三,只这一会功夫已经从薛夔处学了几招近身搏击之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本身形动敏捷,只是近一年多以来被巨毒折磨,虽被华彻拖在地煞门中好生调养了几个月,到底身体还是虚的,又一日夜不曾吃饭,额头已经见汗。

林维舟见二人年龄在祖孙辈,但行为却着实不够稳重,两人皆是一般狂傲倔强的人物,针尖对麦芒,针蜂相对,不由埋怨薛月:“你也不肯拦着一点,看爹爹与个小辈打起来,难道脸上有光么?”

薛月指着场中两人道:“你瞧,起先两人心中都有气,我瞧着打了一架倒缓和了许多。这位英姑娘虽无内力,但外家功夫能练到她这一步的,也是极少了,身手灵捷不说,举一反三,真正学别人之术为我所用。爹爹这会已放缓了速度,简直是在教她嘛,将一套薛氏醉月拳都打了一遍,可到了这丫头手里,却弃了自保的招数,只将其中应对之招删繁就简,化为已用,将那些醉态醺然的惑敌之招全删了去,临敌之际尚有这份机智,当真是个极为敏达的孩子。我先还疑惑,这样一张颠倒众生的脸,莫不是上了战场将敌方将领迷惑了去方才有了那些丰功伟绩,这会明白了,凭她的外家功夫,马上功夫必然也不弱,建功立来原是意料中事。”

其实她这一番揣测若给英洛听去,必定要偷笑了。她骑术至今日虽已不弱,但马上功夫却委实不及陆上功夫。

这一架直打得日影西移,二人皆是精疲力尽方才作罢。英洛是几乎要瘫软在地,薛夔虽外貌如中年人,到底岁月不饶人,且不能用内力,全凭蛮力,只打了这个下午就感觉疲累不堪,最终停了下来。

此时薛夔对英洛早已在为改观,自然说话也客气了许多,极是好奇道:“丫头,我瞧着你的武功路数竟是看不出师承门派,只是出手速度极快,角度刁钻,可否告知老夫师承?”

英洛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半天没吭声,良久憋出一句:“水——”旁边丫头飞速去提了壶凉了的茶来,将手中茶盅斟满,还不及递上去,已被她劈手夺过了茶壶,嘴对嘴一仰脖直灌了大半壶下去,也顾不得周围惊掉下来的一干人的下巴,随意抹了抹嘴,喘道:“哪有什么师承门派,不过是战场上的搏命招数,能保命就成——我看也不用老前辈动手了,再打下去晚辈定然渴死了!”

薛夔见她这直来直去的性子,且不顾形象,不由一笑,想想也是,像她这种在战场之上历经生死的人行动自然带着凛冽的杀气,只求致人于死地之时用时最少,早已抛了那些花架子拳脚。

“莫非你还想着结冥亲不成?”见她这般惫懒模样坐在地下,他居高临下问道。

“那是当然!晚辈此次前来就只有两件事情,一件是任打任罚,一件便是结冥亲,我既然答应了小嘉,决不能让他死不瞑目!”

薛夔皱了皱眉头,爽快道:“既然你不改初衷,不如这样,此事太过突然,你且下山去,成与不成,三天之后我定然给你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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