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1171)

作者:凤今 阅读记录

让暮青意外的是,图鄂笃信神权,尹礼断案却并没有全然依靠神迹,而是凭细心观察断定周父三人有罪,且从判词来看,此人颇有几分正气,可惜这等人才难进殿试。

州试是半日一场,首桩案子审结之后已近晌午,晌午衙署戒食,众人只能坐等。干等着未免无聊,一些州试生巴不得有与藤泽同堂的机会,故而不停地与其攀谈。也有几个学子想与木家子弟结交,却因听说木兆吉不学无术而有所迟疑,倒是藤泽显得与暮青甚是熟稔,连出个恭都不忘邀她一起。

“看这时辰,下场州试就快开始了,木兄可要出恭?”藤泽转头问暮青。

“不要。”暮青依旧惜言如金,只是说话时把自己的茶碗盖子掀开,放到了一旁。

此举没头没脑的,许多学子不明其意,藤泽却看懂了。这茶碗里还剩着大半盏浓茶,茶汤已冷,而他和许多学子茶碗里的茶都还冒着热气,且茶色已淡。这半日,众人闲谈,茶何止换了三轮?唯有木兆吉的茶是早晨那盏,这一上午,他连半盏茶都没喝下。

这……只是在解释他为何无意出恭?可他怎么觉得这木兆吉是在骂人呢?既骂学子们攀附权贵,又讥讽他多费口舌?

若真如此,那此人可绝非草包,毕竟嘴上无骂言,掀个茶盖子就能把满堂人给骂了的妙人,怎么看都不该是蠢辈。

可藤泽不敢断言这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于是,他佯装不懂,起身笑道:“午后尚有一场州试,半途可出不得这公堂,木兄还是一道儿去吧。”

此话看似和气,实则不容拒绝。学子们的目光在暮青和藤泽之间睃着,木、藤两家子弟之间暗潮涌动的闲谈,谁也不敢插嘴。

暮青愣是坐得稳当,只是抬头把藤泽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说道:“免了,藤兄想与人比大小,有的是人乐意奉陪,在下无此癖好。”

藤泽:“……”

众学子:“……”

公堂里着实安静了片刻,随即有几个学子咳了起来,暗道人言木兆吉好色张狂,而今看来果真如此。今日这般场合,口出此言,委实荒唐。

藤泽的脸色跟开了染坊似的,一时间也精彩得很,过了半晌才似恼非恼地道:“木兄果真是个妙人。”

说罢,就径自出了公堂。

经暮青那么一说,那些原打算与藤泽同去的学子不好跟出去,只能乖乖地坐了回来,甚至于藤泽回来之后,众学子都不好意思结伴出恭,只能排队。

恭房在后衙,排在后头的几个学子憋得难受,那坐立不安之态让公堂里的气氛尴尬得很,而始作俑者暮青却乐得清静,一直闭目养神,等到了午后。

州试的梆子声一响起,不少学子松了口气,下午的应考生正是那皋县的于姓学子,其名于自忠。

这也是一桩命案,永定县刘庄的族人刘大顺在县城里开了家布庄,家境殷实,他的族兄刘大运好赌成性,为还赌债,曾三番五次向刘大顺借银,又常赖着不还。三个月前,刘大运再次来到布庄借钱,刘大顺拒绝再借,二人起了争执,刘大顺将堂兄赶出了铺子,却没想到次日清晨,发现堂兄吊死在了自家铺子门前。

因两人曾约定,若刘大运还不清欠银,将以祖屋抵债,故而刘大运死后,他的妻儿便将刘大顺告上了县庙,称其为图祖屋,逼死堂兄。

刘大顺则称堂兄吊死在自家铺子门前是为报复,望县庙能做主为他洗刷恶名。

这又是一桩两家扯皮的案子,于自忠的审案之法与尹礼的如出一辙,也是先将案发的前因后果问了一遍,比对供词,而后就请了圣谷。

焚香过后,于自忠问话之前对刘大顺和刘大运的妻儿道:“容我提醒你们,上午那桩案子,郎中因假供而遭受神罚,暴毙当场!你们之中倘若有人撒谎,是否罪当暴毙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圣谷面前说谎罪加一等!你们可要想仔细了再答。”

这话果真有用,这案子没像上一桩案子那么折腾,刘大运的儿子没等到吞食圣谷,就都招了。

原来,刘大运那天夜里回到家中后曾对妻儿说,他要吊死在刘大顺的铺子门口,叫妻儿为他收尸之后一定要到县庙状告刘大顺逼人还债致死,如此一来,他所有的债主就会因为怕担逼死人的闲话而不敢上门讨债,不仅祖屋能保住,倘若告赢了刘大顺,兴许还能得些抚恤银两,就算没有抚恤银,他也要给刘大顺找些晦气,叫他那门前死过人的铺子开不下去。

此举虽说是为保妻儿的生计,可用心也实在阴毒。于自忠判刘大运的妻儿各五十大板,并将祖屋判给刘大顺,这案子就这么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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