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尽荣华(55)
栗锅子啐口唾沫,气得大骂:“蠢货,你当我是傻子瞧不出你打的鬼主意吗?远远的看一眼?我信你,我就是趴在塘子里的王八!”
“旺虎他爹,你信我,我不会……啊!”
烧红的烟丝落在闫氏的脸上,几丝烟屑飞入她的眼睛。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闫氏捂着脸在雪地里打滚,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像地狱里受刑的女鬼。
栗锅子毫不怜悯地斜睇地上的妻子,他重新装着烟袋,慢悠悠地开口:“当初她在祠堂里亲手断骨肉,她就不再是咱家的闺女。你再敢动歪心思,别怪我狠心!”
“啊!啊!旺虎他爹,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瞎了也好,省得你跑出去给我添乱。”栗锅子叼着烟袋锅子,从地上抓起两团雪走过去,脚踩在闫氏的胸口,将两团雪敷在她的眼睛上。
“以后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就给我老实点儿。好好把儿子养大,我栗家的坟地给你留块地方,后世子孙逢年过节给你上柱香烧点纸钱。若你再敢忤逆我,哼!我捏死你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
“旺虎他爹,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婆,你怎能如此待我?”
闫氏一生中唯一鼓足勇气反抗,却被栗锅子一脚踩在雪地里。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妻为夫纲。你在闫氏族学的规矩都喂了狗肚子吗?”栗锅子嫌弃地又狠踩两脚,“还是那句话,再敢动歪心思,看我不打死你的。”
“滚去柴房把自己洗干净,瞧着就恶心!呸!”
把鞋底子在雪里蹭蹭,栗锅子叼着烟袋锅子转身走进屋子里去睡觉。
全身伤痕累累的闫氏躺在雪地上大口喘息,敷在眼睛上的两团雪被泪水融了,顺着眼角流淌。
“海棠,娘想你。”
幽幽念念着女儿的名字,倾诉对女儿的思念,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着再见女儿。也许……
闫氏摇摇头,缓缓翻个身,无力地慢慢爬向后院的柴房……
屋脊上空荡荡的,早已没了少年和小姑娘的身影。
栗氏村西边的池塘边停着一驾马车,侍童小右已经久候多时,见主人抱着小姑娘飞步而来,他驭使马儿缓缓起动。
马车慢慢行驶,诸葛弈抱着昏厥的小姑娘掠入车厢内。
“小右,快走。”
“是,主人。”
侍童小右大喝一声“驾!”,马儿健硕的四蹄加快速度,朝着南边的大山脚下狂奔。
车厢里,诸葛弈喂小姑娘服下养心丸,用柔软的狐裘斗篷紧紧包裹住她冰冷的身子。
“娘!娘!呜呜,娘!”
“乖,你娘没事,她好好的。”
诸葛弈紧紧抱住她,唇贴在冰冷的小耳朵边柔声安慰:“海棠不怕,师父在这儿。”
“娘,你别死!娘!呜呜,娘,别死!”
“傻丫头,你娘没死。”
“娘。”
“她没死,师父不骗你。”
“呜呜,娘,不要死。”
“好,师父保证她不会死。”
幽暗狭小的马车厢里,诸葛弈紧紧抱着小姑娘柔声细语的安慰,昏迷中的海棠泪珠不断,哽咽地喊着娘。
鹅毛大雪从黑夜飘到清晨,天空中黑压压的云彩仍不见散去,雪花也越来越狂烈起来。
第37章 燕峡私宅
燕峡镇。
马车行了整整一夜终于翻山越岭来到与瓷裕镇隔着一座的邻镇,燕峡镇。一山之隔,山北的瓷裕镇鹅毛大雪飘飘洒洒,山南的燕峡镇寒冬腊月里风和日暖。
马车缓慢穿行在繁华喧闹的早集中,往来的百姓背着柳编的箩筐正在采置年货。人头攒动,车水马龙,交织往来,这一切对于马车里的人形同虚无。
马车的车厢里摆着一个炭火盆,狭小空间暖得仅穿单衣也不觉寒冷。
昏睡中的小姑娘脸蛋烫红得像一块燃烧的火炭,裹在狐裘里的娇弱身子冷得瑟瑟发抖。
诸葛弈拧干浸过冷水的棉帕子盖在小姑娘的额头上,眸中忧色浓深。
“师父,我要喝水。”
青白干裂的小嘴呓语,这一夜不知她唤了多少次“娘”,反而在病情加重的情况下小脑袋变得清晰起来,改口乖乖地唤着“师父”。
诸葛弈衣不解带地照顾她,没想到栗锅子虐打闫氏的那一幕竟对她的打击如此强烈。他想过她会崩溃大哭,或者看透悲凉变成行尸走肉,唯独没有料到她会昏厥不醒,并且病得这么重。
马车驶离喧闹的街市,朝着民居私宅聚集的方向行去。弯弯绕绕行过三四条长长的巷子,终于停在一座极为平凡的民居四合院门前。
两扇原木色的榆木院门“吱呀”打开,走出一位衣着朴素的老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