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入心脏要害,很快他便支撑不住。
脸色苍白,失力跌跪而下。
锦虞一瞬不瞬盯住他,微顿片刻,但面不改色。
居高临下睨着命若悬丝的那人。
顷刻后,她冷淡瞥开目光,拂袖而去。
就在越过苏湛羽身侧时。
锦虞只听他气息奄奄,缥缈的话语从含血的唇齿间飘出。
“笙笙……对不起……”
擦肩而过的一瞬,锦虞缓缓顿了足。
沉默须臾,她声音淡如流水:“我曾想过忘了他,试着去当你的世子妃。”
闻言,苏湛羽微微掀开疲惫的眼皮。
朦胧的眸心闪过讶异,也隐有一丝惊喜。
但随后,锦虞便又沉下眸。
面如冷玉:“可你却是想要害他,是你自己毁了这一切。”
垂落在地的指尖止不住抖起来。
苏湛羽唇色愈加发白,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身子也跟着剧颤。
“不过说起来,我还得要谢谢你,若不是你,说不定,我真就和他错过了。”
锦虞淡淡说罢,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高阔庄严的殿宇之中,她走远的脚步声,一步步仿佛都踩在他剜裂的心上。
一口鲜血喷溅满地,苏湛羽无力向后倒去。
而大殿的门同时被打开,透进光芒万丈,锦虞决绝推门而出。
跨越三世的仇怨,如此便消解了吗?
想来也是不大可能,那恨,大抵也是无绝期的。
饶是他真的以命相赎。
……
锦虞方踏出沉抑的大殿,便见那人站在眼前。
一袭五爪九龙金丝衮服,尊贵,也纤尘不染。
天光清浅,温和的暖阳落了满眼。
廊檐下的两人安静对视,眸心倒映着彼此的容颜。
愣住,悄无声息半晌,锦虞才缓过神来。
微垂下长睫:“我刺了他一剑。”
池衍静静看着她:“嗯。”
清风裹挟着对方熟悉的气息。
此刻锦虞眼底已不见任何寒意,见着他,眸光便不由地柔软起来。
他反应淡淡,锦虞抬眼看他。
眼波漾入光影,声音轻轻的:“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死。”
小姑娘看上去乖静温软。
却是绝口不提自己的先斩后奏。
知道他心有顾忌,不愿辜负豫亲王,她才做了今日之事。
说是要苏湛羽偿还仇恨,但其实,她更多是为了他。
池衍都是清楚的,对心爱之人,心思总是如水晶般透彻。
揉着她的发,池衍反过去哄她:“乖,哥哥在。”
锦虞眉眼间伴了微风莞尔,拉了他的手,“我们回去。”
唇边笑痕淡淡,但池衍眸底略微深沉下来。
“笙笙。”
温顺地凝望着他,锦虞静静等他说。
池衍未言,而是握住她细软的腰肢,揽她到怀里,抱住。
下巴轻抵她发顶,“我也欠你一句对不起。”
第一世她爱而不得,他爱而不能,惹她错付情衷,他是悔也愧。
缱绻的嗓音如温泉千回百转,一瞬覆没了她的身心。
锦虞轻轻回抱住他,“那以后,你要寸步不离地陪在我身边。”
下巴温柔摩挲着她馨香的发。
像是什么都听她的,池衍柔哑着声:“好。”
锦虞什么都没再说,只安静靠在他坚硬温暖的胸膛。
似乎一直和他依偎着,才能让她拥有安全感,心底深处才能真的安宁。
突然间,她好厌倦闭守的深宫。
但也知道,他最是一丝不苟,不将朝中事宜一应交接妥当,是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的。
可锦虞是一刻也不想等了……
*
苏湛羽被墨陵慌忙背回豫亲王府后,早已命在旦夕。
京都城内最好的大夫轮番诊治。
王府中所有人都日夜不眠,急得焦头烂额,可苏湛羽自己却似万念俱灰,全然没有生还的欲望。
至于世子爷那日在皇宫遇到了什么。
豫亲王面色深静,除却询问病况,其他只字不提。
故而府里的下人自然也是无人敢问。
苏湛羽吊着一口气,昏迷在床多日。
好几次险些踏进鬼门关,最终还是如无垠浮萍,捡回了一条性命。
即便如此,他终日躺在床上。
心灰意冷,郁郁寡欢,与死无异。
这么多日,豫亲王只从墨陵口中听闻他情况。
终于在那夜,踏入了苏湛羽的苑。
推门进屋,一盏烛火静淡黯然。
豫亲王轻步而入,负手到床前站定,而苏湛羽双唇泛白,面无血色,闭着眼不知是否已睡着。
良久之后,豫亲王慢慢坐到床边。
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他才低缓道:“羽儿,从小爹便教你,人最重要的是志气和底线,便是成兵沦卒,亦不可被私利障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