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一万个夜晚中的水上灯与梦(104)

作者:凯奥斯 阅读记录

他总是这样,甜蜜地称呼我为“英光”、“阿光”、“亲爱的”,最后的一个称谓比起亲密更多地含蕴着威胁之意,没人会把它错当为爱情的产物,无论他的嗓音如何轻怜蜜意,我也能完全听出。

他掌控、威慑、训导,又保护、引领、劝解,他想要我变成的样子,坦白说那不是我,是他搞错了,我没在压抑,而是压根儿不放在心上。他的力量源自于愤怒,在怒火的驱策下叫嚣和全世界划分界限,并对大多数选择平庸的人们嗤之以鼻。

我要怎样才能让他明白,我的不在意非是出于同样的傲慢,而是心知肚明一切事物终将逝去淡化,既然没有情绪可以长久留存,干脆选择事先原谅,一切皆可告解,一切都会随风,又有何必要愤怒?

真遗憾他将我错认成同类,我揣测还要多久他能意识到这个错误。直到这时我还抱着安然脱身的希冀。而我本该早就放弃额这不切实际的乐观。

58、皮埃罗 17

饥饿感强烈地灼烧着我的胃,到后来我几乎没感觉到饿,只胃部沉甸甸地坠着,这几日他大许是彻底被我过于逆来顺受的态度惹毛了,食物少得可怜,恨不得只给点水喝,不仅身体不自由,时而随他的心情,上卫生间还需他的许可,简直是彻头彻尾的虐待。

他出趟门,牵着一条狗回来。那狗一团雪白,毛发蓬松,埃洛拽着它脖子上的牵引绳,小狗哀哀鸣叫,弓起脊背四爪扒地不肯进门,见到我后立即挣过来在我腿边高兴地转来绕去,不住只用后腿直立、两条前爪扒住我的膝盖,伸出舌头“嘿嘿”地喘气,见到它这幅快活的样子,我心里竟产生了一丝类似怜悯的情绪。

埃洛先去洗了手,笑盈盈地问我有无认出。

那是我父母养的狗。

我呆呆地瘫坐椅子上,埃洛摸索我的下巴,说又该剃须了。他打来一盆水,让我仰躺在椅背上,打上剃须泡沫,他从口袋中取出一柄银光闪闪的旧式剃须刀,从背后细致地为我刮脸。无论这事发生多少次,把整个脖子暴露在他面前都让我毛毛的,何况他手中握着凶器,只要他想,割断我的气管都要不了几秒钟,但是我没有动,连眼皮也没睁开。我太倦了,完全失了反抗的力气。他说的没错,不抱怨确实是我的毛病,对一切适应得太快太好,就懒得舍命去做改变。

他把挂着泡沫和胡茬的刀子在水中一涮,我趁空问他为何把小狗带来,狗呢绕着椅子的四个腿转圈,尾巴扫过埃洛的小腿,他用鞋尖把它踢到我身边,“我看你闷闷不乐的,特意把这小玩意儿弄来陪你。不高兴么?”

不。

“以及我要出去两三天。”他若无其事地说。

这倒是意外之喜。“留点吃的,随便你去吧。”我说。

“我这不是采购完毕了么?”他笑着说。

我立即把眼睛睁开了,他的脸就伏在我的正上方,仔细地给我擦去刀子带来的水珠。

“你什么意思?”

埃洛笑而不答。我握住他的腕子,他的手一顿,在我脸上划了一道印子,埃洛把眼睛一挑,用指腹恶狠狠蹭一把我的伤口。“你流血了。”埃洛说,“这回你可不能怨我。”

“你把话说清楚。”我讲。

埃洛把我端详了一回,回答道,“这不是都说得很明白了。”他伸手来摸我的眼睛,我赶紧阖上眼皮,他在我眼角处轻轻抹过一下,忽然又笑,“亲爱的,有时我该给你化化妆。”

接着他居然又从口袋中摸出一块小镜子给我看我的脸,那点半干的血迹落在我眼角,一点红突兀得厉害。

“你不能这么做。”

“没什么不行的。”埃洛说着收起镜子,用湿毛巾给我擦干净脸。待收拾好后,他翻出成套的油彩涂画,纯白的粉底,闷闷不乐的下垂眉毛,锋锐的眼角,殷红的嘴唇,他完全化身成彻头彻尾的小丑。或者说皮埃罗更贴切,鉴于他看起来如此忧郁。此刻我惊讶地认出,他恰是胡枝子死去那晚我在游乐园见到的威胁我的那个。他把小礼帽歪戴在头上,问我够不够体面,我一句话没讲,他对我的沉默不以为意,吹着口哨走的,此后三天果然没有回来。

他没忘记给我下药,但到这个份上下不下药我都做不了实际的反抗了,倒是得谢谢他没再把我绑上。小狗玩累了,温顺地靠在我脚边入睡,幼小的、洁白的肚皮在呼吸中柔软地起伏,熨帖我的肌肤。我好像挺久没这么暖和过了。

没过多久小狗就站起来四处闻嗅,我任它找去,即便凭我对埃洛的了解,心里明白得很他是绝不肯给我留一星半点退路的。食欲暂时不是一定无法忍耐,可我跟他都知道重点不在食物,两天、三天、五天没多大意义,重点是我是否踏出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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