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一万个夜晚中的水上灯与梦(142)

作者:凯奥斯 阅读记录

“我压根儿也没见过你们的字迹。”

“是一模一样的。起码以前是这样。我故意逼他照我的字体描,上学堂的时候,他要写双倍的作业。两米高的树,我叫他跳,他就跳。”

“那是几岁?”

“六七岁吧。”厌武说,“就是我叫他死,他也得老老实实去死才行,否则我情愿自己杀死他。”

“所以你把他推下池塘?”

“是他不肯自己跳下去。我一时生气,想他不如干脆死了,爹娘伤心一阵就该好了,此后没了别的选择,总该好好爱我,而不是这个碍事的。”

“你把他又救上来。”

“假如他死了,他们未必不会再生一个,新弟弟不一定这样蠢,轻易就能哄骗。”

我一时无话可说,只有讲他年纪轻轻,思虑竟如此周全。

厌武懒洋洋地说:“行啦,你不用强夸我,我知道你看我不惯的,或许我从小就是恶人,做的都是恶事。”

“我没说什么。”

“世间的父母总是自顾自,他们想生便生,从来不顾你是否想要兄弟姐妹,大抵他们以为有玩伴便热闹些,给孩子性命便是对他们最大的,最慷慨的馈赠。可他们爱的总量并不会增加,而只是使你更多了对手来分罢了。倘若连这被拆散的爱也多寡不均,就更是无趣。爹娘的亲情,乳母的疼爱,趁手的武器,喜欢的玩物,最漂亮的女仆,珍贵的礼品......既生了我,为何又要有他,什么好的都让他占尽了,不给我点甜头,凭什么呢?他们不给我,就由我自己去取,可惜自己取来的总差点意思,好像我倒成了小偷似的,亘在他们之间,成了一根刺。”

“或许有些东西,就是要自己去争的。”我垂下眼皮,说:“不过许多东西是争不得的。”

他笑了笑,“可是修文不在,你对我多么好啊。”

我不接话,说:“你说厌恶修文,当时却叫他留下,自己去报仇,可见还是想保护他的。”

“他那稀松平平的武功和智力,能做成什么事?”

厌武惯来把修文贬低得一文不值,我却觉得未必,我不太懂武功,可是修文不过练习一段时间,他的进步就极大了,也许我的推测坐实了,他确实无法忍受修文有任何一项优点。

“况且,刺他那一剑,想必很痛,”我原本以为他终究有些兄友弟恭的怜惜,没料到他接着讲,“幸好那剑不是刺在我身上。”

“你自己受的伤也不在少数......在仇人手下过活,想必苦极。”

厌武经我一提,惬意的表情忽然冰冻,好似不防又记起当初的恐惧。他的这种软弱毕竟稍纵即逝,他垂下眼睛,将剥了一堆的瓜子仁往我面前一推,云淡风轻地讲:“都过去了。不辜负家长而已。”

终其一生他都在争,无论自身拥有多少,他得到的没法填补缺陷,得不到满足的欲望愈发饥饿地扩张下去,他不在乎修文拥有的已然不多,还要竭力抢去一些,并一定要比其经营得更好。哪怕是“报仇”这种苦差。可是没人会为此夸他,不论等多久。

我们重逢时,他脱口露出一句话对过去在仇家受的折辱做概括——“为猪为犬,为蛆虫为贱畜”,那毕竟都随对方之血洗清,他从没正面没提过半句,假如再问下去,不过只能满足我难登大雅的好奇心,那种心情也没有很浓重,因而这个话题就谈及这里。

厌武将肘抵在桌上,十指交叉顶住下颌,问道:“如今换我问你。”

我静静地等。

“你喜欢看我们斗得不可开交吗?”他带了一点轻嘲地问:“为了你给的一点甜头。”

厌武平日里只是笑眯眯地作壁上观而不予置评,又对我十分可亲,可我不该轻视他的观察力。

“我不否认享受你们的争斗,但不是为了我的虚荣心,只为无事可做。”我说,“你们老不肯放开手让我走。”

打个比方,这兄弟俩的关系是一团长久燃烧过的火,表面上已显出颓势,有种看似熄灭而平复的意思,我做的是以火钳将埋在死灰下灼烫明亮的暗火引出来,看他们烧成怎么个样子。

倘为我的煽风点火找个借口,大概是在我心中竟存着一种隐秘的报复心,促使我暗暗地分裂他人,让其真实的心情惨烈袒露在青空之下,爱也好恨也好,都要烧个沸反盈天明明白白,才能把我心里的邪火撒出去。

“你恨我们。”

“不。”我指头在桌上散漫敲点,“不到恨的地步。”

“总归是讨厌的。”

“讨厌的是一切牵绊住我的人。”那自然也包括他们。

就算旅游过许多地方,埃洛施加给我的影响还在,不只是他,从前经历的一切都在缓慢侵蚀我,我妄想不为所动,现实证明我还做不到。我在改变,却不知道变好还是变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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