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一万个夜晚中的水上灯与梦(152)

作者:凯奥斯 阅读记录

这是个好人的世界,起码在地上时,大家都安分体面极了。我毫无牵连地穿梭过人海,曾经期盼过的这种平静而今是我最不需要的东西。

时机不到。我明知这个,却在重复的等待中耗尽耐心,鼓动的杀意不会退却,只会调转矛头,胸中这种莫可名状的冲动,终于到了考虑谋杀自己以消解的地步。一个念头浮现——如果我快点死,到了下一个世界,或许我能立即找到可以杀的对象。

下午四点,所有频道都失去信号,统一播放各电视台事先剪辑好的风光片。电视台下班了。新闻节目的一个著名的男主持人今天收尾时出了岔子,还没把他镜头切开,他已松开领带,解起了衬衫的扣子。

这也难怪,今天是避难时限的最后一天。

下班的人陆陆续续撤进地下,大门一旦关闭,整个冰河季都不会再开。人们寄居在温暖而黑暗的地底,不知日月,靠定时的统一照明区分昼夜。

“我在想,去地下可能并没有意义。”我关上电视,又坐在高高的窗台俯瞰整个机械区。那些花哨的广告牌还泛着蓝紫光,机械鸟按照设定的路线飞过钢铁大楼。这里唯一不是人造的东西大概就是蓝天。

我头也不回地问:“再提醒我一次咱们为什么没有搬到自然区。”

“因为转区很贵。”艾伦回答。

所谓的完美世界。

就算科技发展到一定境界,贫富差距亦不可消弭。营养剂保证无人饿死,政府基础设施完备,人人享有基本的权益。想要再进一步,那得靠个人努力。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有攀爬天梯的资格。

在这个世界人人一出生命运便已注定,根据基因、智力把婴儿划分到合适的区域,在政府的托儿所内等人领养,未来的职业几乎也只在区内选择,划分到农业区的人几乎注定了要做农民;科研区的天然智力高人一等,收入自然也高于大多数区。政府几乎不允许转区,除非有足够的权力或金钱,这两样是在何世界都亘古不变的硬通货。

在这里,孩子与父母划分到同一个区成了一种幸运。

我透过窗子看路上的人们纷纷往门的方向移动,难以避免地又无趣起来——如是想着,我不由凝视着手腕上枝节的青色血脉,喃喃念道:“或许还是死了好。”

“死也不见得舒服。”艾伦忧愁得厉害。其实他并不忧愁,只是外观设置使然,他下垂的眉眼总为他增添忧郁气质,事实上他应当什么也感受不到。此刻对我的关切也是。

“不是为了那个。”我说,“死后未必不会新生。”

“那您转生以后还会回来吗?”

“应该不会。”

我问他假如到那时会怎么做。

艾伦思考了一小会儿,慢吞吞地说:“我想我只能等了。”

“要是等不到呢?”

“我只是等。回不回来是您的决定。”他答道。

期限的最后一天,我想既然已经在这里耗了四年,不妨再等一等,叫艾伦收拾好有限的行李,踩着时限进入通往地下的电梯。

当时是时限的最后一分钟,电梯门缓慢关上,门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切光亮乍然熄灭,地上世界在我面前凭空消失,没入深沉的黑暗。

电梯下行,隔着透明的玻璃门,纯白的地下光明世界出现面前。规整的街道一侧林立着统一制式的六层白色楼房,一路延伸到视线尽头。楼房上开着一层层方格,每一格是一个房间,配以编号,每个公民都以事先发放的房号居住。

房号是随机发放的,所有成人各自有独立编号,不与家人朋友住在一处。上头的说法是辛勤工作九个月后,每个人都能绝对放松,政府不会多加干涉。要我说,这是为人们的放纵提供了丰沃的土壤,让他们自由去杀去抢,而不必担心误伤到自己亲近的人。

人人都在假期,政府也在假期——政府不再存在,满大街只是执法机器人在逛来逛去。

我掏出手机确认房号,乘上无人驾驶列车,如同之前四次在地下安顿。

地上或者地下,我的生活别无二致,单是不出门,社会保障系统每天用机器按需给各家运来物资,这些物资都是在网上订购,同样需要使用金钱。地下这三个月政府并不发放补贴,只能靠存款,人人都在假期,倒是些积极分子跟政府报备后运营店铺,不过也没有人类员工,干活全凭机器。

偶尔我想出去走走,但是艾伦说地下毕竟没有警察,不许我独自出去,好像我一出门就会当场暴毙。他贴心地规划好路径,在哪个地点停留几分钟,时间一到就突兀地把我拽走,这四年来包括如今,不管我说再多次都不管用,这一点他表现得相当固执。如此僵硬的散步失去它本身的意趣,何况那些路径本身不过是大量相同的光秃秃的白色路面,愈发打击我本来不多的出门意愿,不如就在家里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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