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一万个夜晚中的水上灯与梦(39)

作者:凯奥斯 阅读记录

其实假若能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挺好,但没有什么能“一直”下去,再大再小的东西都逃脱不过“变化”两个字。邻近的一个国家将“无常”写作“儚”,如人发梦,昏昧糊涂,渺茫虚幻,捉摸不透。而现实中真正遭遇物是人非的局面,置身处境的人一时间所能感到最大的情绪想必只是伤感;换个角度说,站在旁观或者回顾的位置看,这种伤感便自然而然蒙上一层美的阴翳。世间多少事物被消亡赋予美感,至于我个人而言,我以为美中极大一部分都是伤感的,它有一种宿命的、以悲为美的倾向。

好比时间像水流冲刷一切大喜极悲,激烈爱憎都将淡化稀释在茶余饭后,人生主调就是叫人活在一种褪色的暧昧余韵里。美丽是在被摧折消逝之后才被赋予梦幻与神性,这是尚存于世的存在无从比拟的。毁灭的叹惋与历史的厚重感给人驰想的魔力,当时美有限度,失灭后则无,它会从世俗不见而扎根在人的梦与思想中,延展至无穷。

我脑海中无绪地转着这些念头,没注意何时菜饭早已摆放在面前,是手背上突然一暖唤醒我,良子握住我的手,含笑问:“想什么这么入神呢?”

我眨眨眼,说出最先落在口中的句子:“你的眼影是蝴蝶的磷粉。”

良子摸了摸眼角,轻声嗔我:“又犯职业病,没头没尾的,说些胡话。”接着却将化了妆愈发圆而大的眼睛凑近我,问妆花了没有。

我端详一阵,说:“没有。很漂亮。”

良子很快就笑了,“所以我说你总会不自觉地讲些好话。”

“只是说了实话。”

“谁也没讲你在扯谎嘛。”良子说,愉快地。

秀一将倒好的一杯茶“碰”地落在我面前,“叔叔,喝点茶吧。”然后又给良子沏了一杯,良子没有动,给我布了一筷子菜。

“我记得很快就是谈姨的生日。”秀一说。

“这个月末。”我想了想,“恰巧第二天你就开学了。”

良子想起先前中断的讨论,又像秀一试着询问,“去学校住宿的事你考虑得……”

“不去。”秀一耷拉着眼皮,不冷不热地答道,“在家也挺好。”

“总归没有在学校严格。”

“我只问您一句话,我考过第一以外的名次没有?”

“没有,不过……”

我放下筷子。秀一的视线跟过来,我在口袋里翻找,摸出一个用牛皮纸包好的东西放在桌上,向良子推过去。

“打开看看。”我建议。

良子问里面是什么,我没告诉她,叫她自己看。她半有半无地抱怨我故作神秘,却珍重地展开牛皮纸包。

褶皱的淡黄皮纸间静静躺着一柄木梳。

良子偏爱木梳,最为钟爱的一把是我几年前送的礼物,那是听说宜滨某木工作坊手艺最好,特意托人带的。两个月前梳子断了一个齿,良子在我耳边惋惜好几回,我前段时间事忙,没来得及给她再买一柄,拖到现在,趁头天下午方到旅馆他们休息时,假说散步去买来的。

“你还记得。”良子拿起梳子,轻轻说。

“这回是我自己选的纹饰。”

良子把梳子举起来,对着灯光看了又看,“真漂亮。”

“你喜欢就好。”我说,“本来早该买给你的。”

良子不住高兴地笑,凑过来温柔地在我唇角落下一吻。

“口脂,不要沾到我脸上。”

“已经沾上了。”良子淘气地顶嘴,眉眼弯成好看的弧线。

秀一的杯子被他的手一带忽然栽到地上,顺着撞击地面的力度摔个四碎,细小的玻璃碴子飞溅到别的桌底。

“抱歉,不是故意的。”秀一说,毫无抱歉的语气。“我以为你们是听了我的话才来海边的。”

“没有错。”

“那木梳?”

“总之目的地是一样的。”我说道,“别闹小孩脾气。”然后招手叫侍应生给我一柄扫帚和撮箕,他跟我解释不需要我来打扫,但我坚持。

“我来吧。”良子想从我手中接过扫帚,秀一在她之前不发一语地抢了过去。玻璃固有的重量叫它没法像灰尘一样被轻飘飘地扫进撮箕,它们在金属撮箕的晃动下“哗哗”地碰撞,发出清脆的噪声。“我真是傻子,”秀一低声咕哝,“竟然真的以为……”

“以为什么?”我没听清他后半句话。

“什么都没有。”秀一直起身子,将扫帚和撮箕还给店员,才回到自己的座位,后半程没再动过一口吃的。

在那之后我们又停留一天,带秀一出去四处闲逛,他却兴趣缺缺,像是永远失去了来时路上的好心情。

往前推一推,这次旅程中他最开心的是什么时间?或许是在火车的包厢,路行到一半,狭小密闭的车间只有我们三个人,同样的四人座位,秀一自己成一排,午后他叫我们其中一个可以过去躺下,他坐到这边来,我们因他年纪小,便都没躺,而让他自己睡下。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