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一万个夜晚中的水上灯与梦(64)

作者:凯奥斯 阅读记录

在这样的过程中,死亡是常态,我见得过多,直到觉得那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们不避讳我,死去的人用草席匆匆一卷,抬着运去胡乱埋了,懒得埋了,扔进河里充作是溺水淹死的,来馆子的人没有显贵,命也低贱,不会有人为他们溯根结底追究死因。对那时的我唯一不懂的一点是门后传出的声音,而这唯一的一点在某个月夜我对父母房间的窥探中也失却了神秘。

没有什么能让我觉得罪恶和羞耻。我曾经偷偷尝了一口母亲藏的蜂蜜,一个不起眼的小罐子,塞在床底下。我找到了它吃了一口,觉得太腻又放了回去,但她还是发现了。一顿毒打或辱骂羞辱没法让我记事,她斥责我是贼,那么我就是贼;她说我是贱种,我就是贱种;承认她给我的名号不是很困难,无论她怎么称呼,我不为所动。我可以做个乖孩子可是她不让,因为我是我父亲的孩子却不是她的,她让我洗衣、做饭、做杂务,做得不好又是施暴的理由,我生活的技能就是在那时习得的。

我可敬的胆子针眼大的父亲,成天唯唯诺诺,你简直不能想象这么一个玩意儿居然也能找外遇并生下一个孩子,我一向觉得他能把我带回家这件事挺匪夷所思,母亲统治他、压榨他,好像是暴君对待奴隶,没料到奴隶也有耍滑头的时候,我的存在是往她脸上的一个巴掌,不算多痛,却能让她怀恨在心。至于我的生身母亲,我从未见过她,没有任何印象,只当她不存在,不过母亲做不到我这么坦然,尤其在发现我越长越不像他们任何一人时。

我在迎接恶意、打骂、中伤的同时,也遭受着同情、怜悯,蠢人们认为我的生命一片狼藉,发散自己廉价的感情。那是我最不需要的东西。他们以此彰显善良,谈论我时每每长吁短叹,装作看不下去的样子,却又无动于衷,我是他们表现伪善的最佳物品。

你却截然不同。

通过童年时的磨砺,很少有什么让我觉得罪恶和羞耻,与之相对的,一点善意却能让我无所适从。我说这些话不是为了博得你的怜爱,不过是对我的生长环境做个简短的说明,我明白我不与你的道德感契合,但是依旧想让你明白我不是个天生的坏种,如果是那就好了,我就永远不会夹在狠毒与悔过之间煎熬,我以为我足够无耻无情,但是实际上无数次我却深受其苦。

我十一岁那年的庙会上,我遇见一个男人,他和我遇见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不热情,也不冷漠;不体贴,也不粗心,一个高尚得刚刚好的人——那就是你给我最为深切的想往,从我遇见你的那一天,你就取代了无聊的幻梦,成为我照进现世的理想。

也许你还对我的描述不知所以,这么多年有意无意的试探,我确定你完全忘却了我们的第一次碰面,哪怕但是你完完全全看见了我的脸,只要事后有一丁点儿你把我放在心上,你就能认出来,对我惊奇地说:‘你是庙会上我碰见的那个孩子。‘只消这一句话,我也不必往后许多年愤愤不平,话又说回来,我也不是为你的好记性对你如此着迷。

庙会从一个牌楼进去,当时我窝在灯火通明的庙会对面街道一个阴暗积雪的角落里,又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刚挨过毒打,半张脸肿着,腹部疼得作呕,更兼一天没吃饭,胃部一阵阵绞痛。元宵节,早早便放出消息那年庙会的灯尤其的好,几乎半个城的人都来凑热闹,牌楼下挤满了人,在灿金耀目的满街灯火中笑着闹着,摩肩接踵,小孩坐在父亲的肩头,姊妹们高高兴兴地瞧这瞧那,而这种人间好时节和我没有关系,随后我见到了同样格格不入的你。

你手中提着一小篮过了时节的柿子,匆匆穿过路口,经过庙会的牌楼旁被卖玉石物件的小贩牵制住,他虽然在门口摆摊,过路人往往路过他径直进去看花灯,摊子没什么生意,也有去看的,或许他要价高,或许质量不好,主顾往往摇头走开。许是看出你是个不擅长言辩的文人,他的举动越发不客气,一手抓住你的衣袖,一手托着一块玉佩天花乱坠地向你推销,他先是极力表现出玉佩怎样的好寓意、怎样划算,买回去哪怕不佩戴挂在哪里做装饰也能当个好彩头,你神色平静,不为他抓着你着恼,也不急着走,他跟你说你也听,等到小贩说完后才说不用了。那贩子费了半天口舌,当然不肯把你白白放过,于是极言生活艰辛,自己小本生意如何不容易,你随他去说,只有一句话,‘对不住,可是它对我没有用处。’他把玉佩直接塞进你手里也好,你稍作打量后还给他,无论什么也说不动你,你看起来脾气挺好,但话语不变,只说你不需要。他无可奈何,只有放你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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