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一万个夜晚中的水上灯与梦(70)

作者:凯奥斯 阅读记录

唯一一次我向你透露梦境的内容,不是撒谎,而是对梦的概括性描述,我只对你说我疲于奔命,被无形而恐怖的东西追在后头,但那不是无形的,只要我闭上眼睛,一团庞大浓郁的雾气就笼绕眼前,雾中影影绰绰的轮廓时隐时现,那里藏着活化蠕动的死人,狰狞焦黑的脸,嘴唇被烧焦不见,牙床裸露在外面,衣着烧成布片,边缘卷曲发黑,或爬或立,向我缓慢移动;有时白雾冲天而起,从中心向外火红地飞快延烧,火星迸溅我眼中,与穹顶齐高的白雾幻化成那些死人的样子,张牙舞爪向我倾身欲啖,我转身想跑,地面寸寸龟裂坠落岩浆,我仰面跌进高而沸腾滚泡的红炎炼狱。

难以言说那是否是我罪恶感的化身,我似乎也没特别感受到自己的罪孽;那么若把他们想象成怨鬼,夜夜入梦向我加以报复,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对他们我别无想法,即便因此难以好眠,好歹我还在活着,行走在世间,行走在你的影子里,难道这还不能称为幸福么?

三个人的平衡却比我想象中更加易碎,先是突如其来的孩子,当这孩子出生我的立足地又在哪里,我本就是他的替代,当他真正来时我便丧失了留下的基点。可就这一点我没有法子,因为很难找到不伤害谈姨除去孩子的途径。我步步退让,还在纠结时又爆发战争,危险袭来若有必要放弃的一人,你是首先要保全的那个,剩下两人的做法要更复杂。在此我要向你示警,将向你展示的不是什么好事,就此打住停止阅读你会感到困惑,可读完这封信或会使你打破对亡者的印象。我对此抱有的依旧是复杂而矛盾的心情,想你知道和怕你知道二者兼而有之,一贯地,我猜得到我的建议会被弃置一旁。

当助力成为阻碍,将其削弱的想法不难理解,至于是否攘除,则取决于生存空间还剩多少,在只有两人存活的境地,必须要跨越情感实现割离。在这世上的生灵来来往往,每天都有上万人忙着出生,上万人匆促死亡,总说人命怎样崇高坚强,实际上比杀死家畜没差许多,就算无人动手,自然有意外事故接替死神完成任务。不过谁又能从无尽的意外中判断出哪粧是人为?

当天在我听到谈姨说的话,她要让你我一起离开,我就是在那一刻怔住的,我许久没有天真过,她温柔的话语叫我快要落泪。其实我何尝不明白,于情于理都该是你们夫妻两个不分开,更别提她还有孕在身,野犬不该与主人争执,我只是从来不肯甘心扮演被抛下的角色。但在她的话语中我忽然放弃偏执,我想着还要求什么呢,你们已经对我过于好了,到头来就算让我留下也合情合理,我一边坚定让她留下的想法,一边说一边觑着你的反应,唯恐见到你脸上有如释重负的神情,幸好你没有,谈姨也坚持自己留下,我径自做好决定,放你们离开。即便心中痛苦地想着一别不知许久,再见时已经不能再融入你们的三口之家,我还是没有动摇。

我关上房间的门,开始一件件整理起自己拥有的物品,我无事可做,只有借此举一一回顾过去,这房里几乎没有东西不来自你们,手指每触碰一件,当时的情景就涌上眼前。我收拾了一阵,听见谈姨喊我去洗澡,我抱着换洗衣服进去浴室。本来没有异常,如果不是我在浴缸跌了一跤的话。

世界上的人们死于种种可笑的原因。有的被芝麻大的虫子咬上一口染了病毒,有的摔倒后被木枝从眼睛穿透大脑,有的死于简单的过敏,甚至因滑倒浴缸死去的年年也有数千人。我脚下一滑,膝盖在浴缸沿狠狠磕一下,钻心的痛觉猛地袭上感官,我踉跄向前倒伏,匆忙扶住墙壁,碰倒了把放置洗浴用品的架子,东西打翻一地。

而后谈姨迅速地隔着门问我怎么了——她的语气没什么不对,但我下意识地感觉到不对,她来得太快,语气关切却不迫切,好像事先早就知道什么会发生。我强装镇定,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扬声说没事,然后她就走开了。

我仔细观察一遍,确信浴缸底部一个地方尤其滑,用手摸会有明显的感觉,绝对沾上了某种可以润滑的东西。我把它擦干净,接着洗澡,回到自己房间里什么都没说。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向昏暗的天花板,脑海中朦胧反复地立下结论并且推翻,各种想法来去不停,扰得我心烦意乱,不晓得该不该放心去相信谈姨还是怀疑。疑心是很有用的,它帮我顺畅活到现在,可我不愿用那种想法去揣测她。

我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回神已不晓得过了多久,忽然发现眼前忽地一暗,再看时又没什么异常了,过一阵又是一暗,这样几次以后我确信是灯出了些问题,便没再犹豫先看了看顶上的灯,之后是床头台灯,刚取下灯罩就觉得不对,灯泡温度太高了,手稍微接近些就能发现,我关了灯,拔下插头,等它冷却后试着拧了几下,灯泡果然没有拧紧,松松垮垮的。我夜里有时会一夜不关台灯,如果没有发现就这样睡去,我将迎来怎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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