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雪(19)

我仿佛正站在世界的边缘,面前是盘古开天地之前的混沌宇宙。

这是什么地方!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身后的人群追了上来,有人一左一右抓住了我的胳膊扭到身后,腕间伤口裂开,钻心地痛,痛到极处反而麻木了,恐惧也是不真切的,恍如梦境。

家丁将我押到卓尧面前。

他的衣服也让树枝勾破,几茎散发垂到额前。火光映在他眼中,他的眼神似乎有无奈和伤痛,但那也许是我的幻觉,这个人也许从头至尾都是我的幻觉。

我恍惚地问他:“你是真的么?”

“瑟瑟,对不起……”他垂下眼低声道,继而又吩咐左右家丁:“把她押回去,关进地窖。”

第12章 结·七月雪(1)

地窖的铁盖哐啷一声打开,刺目的日光照进来,饶是我缩在墙角闭着眼睛,也一时难以适应,偏过头去又闭了一会儿,才觉得眼睛不那么刺痛。

只听锦容问看押我的两个护院家丁:“又没吃?”

家丁大概是摇了头,她拾阶而下,走到我面前把手里食盒放到地上,换下上一餐已经凉透的饭菜,叹道:“姑娘这是何苦呢,伤的还不是自己身子。”

我睁开眼乜了她一记,冷笑道:“世上真没有比猫哭耗子更稀罕的事了。”

她面不改色地将粒米未动的饭碗收入提篮,一边说:“姑娘如果想见少爷,我可以代为通传,实在不必用这种方法。”

“多谢锦容姑娘好意,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下,下次你再要表现你的玲珑聪慧善解人意,最好多看看多想想,有把握了再说,别什么都不懂就自以为是地瞎猜,还用这么笃定的语气,会让人笑话的。”

她的脸色顿时一黑,忍怒瞟了我一眼:“姑娘好自为之。”迅速收好碗盘转身离去。

她出了地窖,家丁刚要合上铁盖,一旁忽有人道:“等一等。”

地窖开口窄小,从下往上只见空白天顶。锁在腰上的铁链哗啦一响,我才意识到自己站起了身向外探望。

如果说我已经不在意他,那是骗人的,毕竟他……毕竟他是杀我母亲的仇人,我的命正掌握在他手上。

锦容向他说了好一通,我都没有听清,他的话只三个字,却清晰地传入我耳中:“让我来。”

他的神情依然温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还是和往常一样每日来看我,带了几本新书,或是其他消磨时间的玩意儿。我嫌药太苦,伤好了就不愿再喝,他会加许多甘草和冰糖,亲自端到我面前来,一口一口劝我喝下去。

“瑟瑟,你……”他蹲在我面前,一手端着饭碗,几次举起又放下,“……两天不见,你就瘦成这样子了。”

我忍住讥讽的话,侧过脸去不看他:“我的死活,你还在乎么?”

“我……”他迟疑了一下,语气变得坚硬,“我当然在乎。你死了,我拿谁的血去养七月白?”

我使劲咬住下唇,咬得痛出眼泪来,才转过去蹙眉看他:“原来我在你眼里不过是个生血的道具,那你一早就像现在这样锁着我就是了,为什么还……还要那样大费周折?”

他的双眼正对着我,但那目光的焦点却不落在我脸上,停在我眼前寸许的地方,不敢靠近。“如果我早知道你性子和你母亲这么像,一定会用直接一点的手段。”

我用力吸了吸鼻子,忍泪望着他:“我只问你一句话,这半年多来你所作所为,我不求多,只问你可有一分一毫是出自真心?”

他避开我目光,低下头去。

“瑟瑟,对不起……”他的声音渐低,不等我开口,忽又扬起头来,眼中便再不见犹疑避让,“那些都是假的。”

我早就知道是假的,但经他自己说出来,到底还是不一样。我终究还是怀着奢望,否则也就不必再试探。

“我所做的比你知道的更多。你刚来的时候,只是右脚脚踝扭伤,是我亲手将你腿骨打断,为了你走不出去;当初你母亲也和你一样,企图绝食自尽,她死后我依然割断她的咽喉,把她全身的血放干,尸身埋在树下,让树根吸尽余血,一滴不留;娘、二婶、锦容她们,你都知道,也都是我安排授意。我这样费神假装,只不过是怕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经不住。若早知你与你母亲一样强忍,倒可以省去很多功夫。”

眼里泪意干涸,嘴唇咬出了血,也逼不出眼泪来。他如此坦白,再假装也没有意义,不如像他说的,省些功夫。

“你说我像我娘,一点没错。换作我是她,也决不让仇者快活。”

他面色淡然:“你不会。”

我嗤道:“别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我娘便是这样做的,你凭什么说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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