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色(66)

作者:朕微萌 阅读记录

接着,岸并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心,轻轻吐出“夏侯睿”三个字。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叫过他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以及他这个人都仿佛早已消失在这世间一般。

这些年,他偶有在外行走,用的也多是‘离恨’这个假名。

所以此时此刻,他想也未想地反驳:“我不是夏侯睿,我叫离恨。”

看他一副惊惶样,岸扑哧笑了,目光盈盈如水:“离恨?听着跟个小倌似的。你既是当年的皇太孙,自然得姓夏侯。”

接着岸更倾近一些,几乎与他鼻尖对着鼻尖:“诸般世界,连神都骗不了我。”所以你也别骗我了。

他屏住呼吸,脸憋得通红,转而又有些发白。

这家伙果真不是人,听这口气还不是个寻常角色。

“我是夏侯睿。”实在憋不住了,他突然破口而出。

岸感觉到他在那一瞬间起了莫大的变化,但岸发情期将至,有时候会顾不得这些细枝末叶的地方,只垂眸盯着对方仿若施了脂的唇,嘴里有些干痒。

夏侯睿察觉到岸的意图,虽惊讶于这妖魔鬼怪的淫放,但也清楚自己怕是反抗也无用,今儿贞*操必失了。

在岸几乎已经触上他的唇,他温热的声音从唇齿间溢出:

“不觉得这蚌中沙破陋腐臭吗?不觉得身下被褥陈旧僵硬吗?”

岸一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他想离开这蚌中沙巷,不是偶尔一时的离开,而是彻底的离开。

他在向岸提要求。

岸抬眼看了一下他的眼睛,而后骤然起身,留下一句:“好”,便推门离去。

紧接着屋外便响起岸和龟叟两个的声音。

岸:“叟,给他安排一处院落。”

龟叟:“是,城主。”

似是而非,蜻蜓点水的一吻,换得人身自由。

看起来,好像不亏。

初次见面时的一身风骨、白水涧溪,原来都是假象。

夏侯睿以为岸因为他的过于卑劣而失望,骤然对他索然无味起来。

他双手枕在脑后,盯着房顶的大窟窿,唇角几不可见地一勾。

离开蚌中沙巷的岸在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小鱼儿的叽里呱啦声中,亦突然莫名想笑。

爱君子,惜君子,重君子,这些是人类所为,或者说好人独有的品质。

可她又不是个好的,甚至连人都不是。

大概也就是十几年前,夏侯睿还是前太子夏侯黎的嫡长子。

彼时太*祖皇帝还英明神武,黎太子忠孝仁义,就连年仅三、四岁的小皇孙夏侯睿也被教养的少年老成彬彬有礼。

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难。

太*祖皇帝大概就是位能打江山,但不太擅长守江山的皇帝。

太*祖八年,凉州刺史献美人于太*祖。同年秋天,那位会跳胡舞的美人从才人一路晋升为夫人,宠冠六宫。

后来,太*祖又沉迷于修道炼丹……

太*祖皇帝一天天昏聩老去,而他的儿子们却愈发年富力强。

和历朝历代一样,后宫干政,朝臣押宝站队,他的儿子们之间进行了最激烈的储位之争。

最终,黎太子被幽禁金墉城,次年元宵突然暴毙。

剩下的皇子、皇孙们,散的散,死的死,流放的流放,造反的造反……其中也包括当时还不满十岁的夏侯睿。

谁也没想到,最后竟是太*祖唯一的胞弟瑞王爷的儿子,那个传言中活不过而立之年,谁也不曾在意过的病秧子意外夺取大统。

便是如今的光帝。

这些年,那些被光帝提拔起来的新兴贵族无时无刻不在为其洗刷得位不正的嫌疑,说光帝当年以一己羸弱之身站出来力挽狂澜实属无奈,还说若无光帝,这夏侯皇室不存,这大旭江山不存……

可是夏侯睿清楚地记得,不说的旁的,就说光帝后来所娶皇后也曾是他父亲——前黎太子过了大礼的继室。

弟娶兄嫂不可谓光彩,可见光帝本身也不见得是一位多么光彩的人。

那么他皇位的得来,又能有多光彩?

光帝登基,夏侯睿即以废太子余孽的身份被关押到有进无出的‘蚌中沙’巷。

蚌中沙,蚌中沙,原意为蚌中之沙。

蚌中之沙经过长年累月的磨砺,最终成为莹润却不灼目,高雅又坚硬的珍珠。

当初修建蚌中沙的那位皇帝想必是希望他的那些犯了错的皇子、皇孙们能够在蚌中沙巷反思悔过,历经重重磨砺,最后重获新生吧?

只可惜走进这‘蚌中沙’巷的,最后都没能成为珍珠,而是疯了,傻了,最后悄无声息的死了……

至少,夏侯睿这些年看到的,皆是如此。

8

逻阳芳草街尽头,有一座叫做‘穹庐’的宅子。

宅门掩映在花木扶疏间,门前既没有石狮子,也没有兽首漆门,连个看门人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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