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色(90)

作者:朕微萌 阅读记录

池塘边上,有穿着碧色对襟上衣、赭色长裙的妇人坐着小马扎,怀里抱着三*两支莲蓬,脚边的小竹篮里放着已经剥好的莲子。

她起身抬头,面向客人,也像先前开门的老妪那样惊诧了一下,尔后微笑着点头,算是打招呼。

说有礼数却不周到,说无礼数却也不是。

20

小妇人二十来岁的样子,眉修得细细的,两颊微丰,算是个清秀佳人,但在见惯了各种绝色的皇室中人夏侯睿和岸眼里,也只是清秀而已。

“是大哥的孩儿,睿儿吗?”

也不知道琴声是什么时候停的,不远处郁郁葱葱的葡萄架下,摆着一张石桌子,石桌子上放着一架凤尾琴,琴弦上还停着一双玉做骨、雪为肤的手。

葡萄藤叶遮蔽,兼之角度问题,夏侯睿和岸看不见那葡萄架下人,那人却看得清池塘边的夏侯睿和岸。

夏侯睿提了袍摆,三步并作两步,朝那葡萄架下而去。

还染了些晚霞微黄的葡萄叶被无明风吹得晃动,那人也从葡萄架下出来,迎上前来。

两人相向而行,待相距十步左右的时候,又都停了下来。

夏侯睿有些紧张,一张脸绷得愈发棱角分明,唇线抿直。

那人倒是不紧张,只眼角飞红,脸带笑意,有些难掩的高兴和激动。

来这前,夏侯睿已经从岸那里得知,眼前这位便是他最小的亲叔叔,也是当年庄康皇后所生四子中唯一一个历经政变依然侥幸活下来的——前安南王夏侯瑜。

幺儿受宠,当年安南王夏侯瑜的封地在兄弟们中最大,也最富饶。

可如今的夏侯瑜早已不再是什么皇四子,亦或者安南王了。

史料记载,民间传说,黎太子死后,安南王夏侯瑜曾一度是太*祖皇帝心中属意的储君人选,因此不可避免的遭受到各个方面各种形式的构陷和迫害,后先帝骤崩,朝中大乱,为了自保安南王虽未直接起兵走上反叛之路,但也在封地内拥兵自立,正式脱离朝廷的掌控。

后光帝即位,大刀阔斧的除弊革新,同时偏安一隅的安南王却被身边的心腹手下叛变还以此向朝廷投了诚,因不堪受辱,在被押送回京的途中安南王跳入淮水而亡,尸骨无存。

安南王一生无妻无子无功绩,死时还不到而立之年,除了‘孝悌忠信’和‘柔善怯弱’外,便再无甚可让人说道的了。

可谁知,‘无甚可让人说道’的安南王当年竟以一出‘金蝉脱壳’脱了那桎梏囹圄,如今择一世外之地隐姓埋名,做了葡萄架下弹琴的‘陶渊明’。这般悠然闲适,别说他那几个早已作古的哥哥,就是正当大位的光帝,怕也只有艳羡的份儿。

“你和兄长长得很像,气质却迥然不同,能活着就很好,很好。”曾经的安南王夏侯瑜温和的对夏侯睿说道。

如果说安南王夏侯瑜只是‘孝悌忠信、柔善怯弱’,那么夏侯睿的父亲——曾经的黎太子可谓‘明并日月、贤明远播’。这只是史书上的,朝堂上的,而在当时洛阳城的百姓们心中,在夫人小姐们的闺阁间,黎太子则是‘君子端方,温润如玉’,见之令人如沐春风,心中藏之,不日或忘……

夏侯睿长相肖父,却不如黎太子从小便是按照储君来培养的。夏侯睿长在‘蚌中沙’,骨头和血液里都沾染上里面的悲绝、阴暗和疯狂。

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光,但那光也是长在那些悲绝、阴暗和疯狂上的。那是他作为一个人对于命运不死的倔强和抗争。

这也是岸最欣赏他的地方。

安南王夏侯瑜观察着眼前与他一样脱离皇室侥幸活下来的侄儿,夏侯睿也同样观察着他的这位小叔叔。

不曾想,他的这位小叔叔除了‘孝悌忠信、柔善怯弱’外还是个超越了性别的美人,清新鲜润如身后的水中芙蓉,飘逸俊美如月下临风玉树,就连说起话来,声音如清泉洗涤着人的耳朵,令人不自觉地沉静下来,身心皆舒畅。

“小侄,见过叔父。”夏侯睿拱手弯腰,向曾经的安南王夏侯瑜行礼。这便算是正式相认了。

这一场不纠结于形式,连顺序都错乱的相认,便如此的简单而平静,却无声沉重。

曾经的安南王夏侯瑜上前几步,扶起夏侯睿还拱着的双手,美人一笑,无边动容:“贤侄。”

南方的盛夏夜,星子如沙,月亮隐没,蝉鸣在不远处撕心裂肺欲生欲死,石头村的石头上还残留白日太阳的余热……

这般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山村,其实做不出什么外面所谓的大菜。

安南王夏侯瑜家的老婢却是个巧妇,穷尽彼时菜地里瓜果时蔬的类型,做了大大小小十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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