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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他不想嫁给宿敌(93)

作者:张万钧 阅读记录

他憋了半天,艰难道:“以前怎么没觉得,裴首辅是这么……这么亲和幽默的人吗??”

梅映宵沉默了。

*

天色尚早,裴俦并没有急着回府,让车夫调转马头,往郊外的皇极观去。

他要去见一个人——刘奕。

说起来也奇怪,自铜币案爆发至今,这刘奕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

裴俦同寇衍聊过,才知道自从景丰帝解了他的禁足,刘奕便自请去皇极观焚香诵经去了。

二人一合计,景丰帝都重新掌政了,一国太子万不能再沉迷修仙论道,裴俦便亲自去了趟皇极观。

裴俦从前在礼部时,没少往皇极观跑,不必劳道童引路,自己驾轻就熟地进了观,径直往太子诵经的唐王殿去。

刘奕虽贵为太子,但生性温和,平易近人,他仔细交代过观中众人,此番一切从简,不摆储君架子,大家也只拿他当寻常师兄瞧。

殿中照旧燃着降真香,裴俦环顾一圈,在左殿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上前行礼,恭敬道:“见过太子殿下。”

刘奕正捧着一卷《南华真经》研读,闻声放下书,站起身来,温声道:“不是说过了,在这里没有什么太子,只有……”

他的声音在见到裴俦面容的时候戛然而止。

刘奕失声道:“老、老师?”

裴俦无声一叹,维持着礼节,道:“殿下,臣乃龙渊阁大学士裴小山,冒昧前来,是想请太子殿下帮个忙。”

刘奕怔怔地望着他,直到裴俦一双手已经举累了,他才道:“裴大人不必多礼,有话不妨直说。”

裴俦从怀里摸出一卷书,双手呈上,稳声道:“臣斗胆,以先首辅所著《清河论》为邀,请求太子殿下回归庙堂,以社稷苍生为己任,护我大渊千秋万载。”

刘奕接过那卷书,随意翻了几页,复望向裴俦,轻声道:“这是父皇的意思,还是裴大人的意思?”

“臣与陛下一条心,只为稳固我大渊江山。”

刘奕倏然朝他伸出手。

裴俦不敢躲,脑子飞速转动,想不通他要做什么。

刘奕的手就停在裴俦身前一寸之外,只差一寸,便能触到那莹白指节。

裴俦行礼时一贯低着头,站在刘奕的角度,正好能瞧见裴俦长长的睫毛,此时不知在想些什么,正微微颤动。

一如从前。

他最终收回了手指,捧着那卷《清河论》坐回了蒲团上。

“既是裴大人所盼,承芝自当应允。”

“臣在东宫,静候太子殿下归来。”

裴俦迈出唐王殿时,回头瞧了一眼,刘奕又去看他的《南华真经》了。

*

裴俦向景丰帝请命,将梅映宵安在了户部,石虎臣则去了兵部,二人除了本职之外,其余时间便跟着裴俦学东西。

三人这日照旧在龙渊阁待到了子时。

裴俦正在主座上批红,两个小的就在两侧将案卷分类存放。

石虎臣打了个哈欠,道:“你别说,许久没回国子监了,还怪想老师的。”

梅映宵仔仔细细核对过折子,凉凉瞧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过老师近几日应该不在国子监吧。”石虎臣心大,见梅映宵不理他,又自言自语起来。

这回梅映宵掀起眼皮瞧他,问道:“怎么说?”

“你不知道?”石虎臣把折子一放,有些惊讶地道:“谢家最近在办丧事,老师虽不常居家中,按照礼制,还是得回去奔丧的。”

他俩说话着实不避讳旁人,裴俦耳力过人,朱笔一顿,也挑眉看过来,道:“谢家?谁去世了?”

石虎臣忙坐正了,“回大人,听说是个姨娘。”

姨娘?

谢家在铜币案中牵扯的人不少,大半男子充军的充军,流放的流放,如今的谢家,他没记错的话,是谢老太君当家。

见裴俦半晌没说话,石虎臣又自顾自地说起来:“老师虽为祭酒,向来最不受谢家那老太君的喜欢,这次回本家,指不定被怎么刁难呢。”

梅映宵蹙眉,忽使劲扯了扯他袖子。

“别在大人面前瞎说。”

石虎臣被扯得身子一歪,瞪了梅映宵一眼,到底没再说话。

裴俦与谢铭的交情不可谓不深,到底还是怕这书呆遭罪,次日早早处理完公务,将剩下的折子往寇衍身前一推,无视后者的瞪视,换了身常服便出了宫。

说起来,谢家与漆宅还算是一条街上,只是相隔甚远,两家亦无什么交情。

裴俦乘轿到了龙武大街,走了几步,便瞧见了谢府的匾额。

旧时谢家门前总是门庭若市,达官显贵们老是上赶着巴结谢家,此时人走茶凉,加上近来在办丧事,倒有了几分萧索之意。

裴俦走上台阶,递上名帖,邯京中还少有人不认识他的,小厮看过那名帖,确定眼前这位正是风头正盛的裴首辅,讲话都不利索了。

“大、大人,您此番是来?”

“贵府不是在办丧事吗?我来吊唁。”

“这、这样啊……”

裴俦倒奇了,这人不去通传,同他在这里绕什么弯子。

许是裴俦的气势太过迫人,那小厮没撑一会儿,便缴械道:“大人饶命!实是府中现下不方便,还请您改日再来。”

“怎么不方便?”

小厮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内院忽穿出一声怒喝:“你这个勾结贼子戕害我儿的混账,我谢家没有你这样的白眼狼!你给我滚!”

裴俦蹙了眉,一把拨开那小厮,快步进了谢府。

绕过两重影壁,裴俦老远就瞧见那单薄的褐衫男子,被人赶了出来仍不见怒意,反而恭恭敬敬冲主屋行了个礼,道:“老太君不认我没关系,这话却是说得有些重了。哪里来的贼子,谢铭又何曾害过家兄?一切都是家兄自作自受,与人无尤。”

谢老太君气得满头珠翠乱颤,偏头正见一个丫鬟端着茶水过来,一把提起那茶壶,就对着谢铭当头砸去。

茶水滚烫,这若是砸中了,谢铭势必被砸个头破血流。

院中众人皆提起了一颗心。

谢铭一个文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下躲闪也来不及,条件反射般闭了眼。

一人忽闪身而至,伸手稳稳当当接过了那茶壶。

“早就听闻谢老太君早年随夫戎马,气势不凡,裴某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

谢铭怔怔睁眼,就见裴俦将那茶壶放到地上,依着长幼次序的礼,拜过谢老太君。

谢老太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眯起眼道:“你是裴小山?”

他自称姓裴,又为谢铭出头,不难猜出他身份。

“正是。”

谢老太君猛一振袖,沉声道:“我谢家不欢迎你,来人,送客!”

“别啊,我今儿个是好心来吊唁嫂夫人的,哪儿有将吊唁的客人往外赶的道理?”

谢老太君花白了头发,一双眼睛却还精明得很,当下便沉了脸道:“在谢家,我的话就是道理。”

“是是是谢家自然您最大,”裴俦脸色也沉了下去,拔高了声音道:“只是谢祭酒不过回来奔个丧,老太君何至于下死手?真当他背后无人吗!”

谢铭少有见他这般急严令色的时候,本欲相劝的话霎时被堵回了肚子里。

谢家一众人亦是缩手缩脚,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

开玩笑,眼前这位可是以一己之力拉得五大世家落马,一朝升任龙渊阁大学士的裴大人。

谢老太君理智回神,气势不减,道:“这是我谢家的事,与外人无关。”

裴俦不耐地摸了摸鼻子,道:“怎么说都是您有理,我尊您一声老太君,那是给您面子。裴某可不是天天都给人面子的,若是逼急了裴某,邯京卫少不得要往谢府走一趟了。”

谢老太君怒道:“你敢!”

裴俦乐了,慢悠悠道:“您猜我敢不敢。”

谢老太君还欲发作,身后的小辈们忙上前劝阻,生拉硬拽的硬是将她拉进了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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