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111)

作者:夏蝉七里 阅读记录

靳如看了一眼赵瑾苍白的脸,叹气道:“这话,我们不知对侯爷说过多少次了,可他硬是不听。”

韩遥跟着道:“就是。”

徐蕙蓉道:“索性借这个机会,让她好好休整一番。我看章刺史也是在的,外面的那些事,你们就不要拿来烦她了。”

靳如点头,抱拳对她一礼,转身便出门。

徐蕙蓉送走了他,赶紧写了一张方子,临走前叮嘱还守在床边的韩遥:“我先去抓药,你在这里看着,有任何事情记得先来找我,切记不要轻举妄动。”

韩遥一听她要去抓药,连连点头,“好好好,徐姑娘你赶紧去吧。”

秦惜珩抵达敦庭时,已经到了后半夜。范芮和双临在外驾车,后者将车帘稍稍撩起一点缝隙,对里面道:“公主,咱们到了。”

雨还在下,范芮犯愁道:“到敦庭了,但不知道瑾哥现在在哪。听说鲤鱼口那一带全是水,但愿这雨早些停,别波及到这里。”

秦惜珩静静心,问范芮:“敦庭的县衙在哪?”

“对对,先去县衙。”范芮辨了辨路,拽着缰绳重新上路。

这一路辗转,等到终于见到昏沉的赵瑾时,已近天明时分。

“怀玉!”秦惜珩扑到赵瑾的床边跪坐下来,触手一探她的额头,烫得惊人。

“公主别担心。”徐蕙蓉走过来说道,“积劳成疾而已。”

“我就猜到他肯定出事了。”秦惜珩握着那只塔桑里,哽咽地冲昏睡的赵瑾哭道,“谁让你送这个给我?谁叫你替我挡病拦灾了?”

凝香在旁劝道:“公主,赶了一夜的路,要不要歇歇?婢子怕你的身子受不住啊。”

秦惜珩听她这么一提,这才克制了一些情绪,道:“我就睡这儿。”

好在赵瑾躺着的这块木板还算宽余,并躺两个人还有空隙。秦惜珩挨着她睡下,在被子里牵紧了她的手才觉得心安。

然而短不过半个时辰,她就被几道低声窃语吵醒。

“徐姑娘,侯爷都睡了七个时辰了,怎么还没醒?一直这么睡下去不会有事吧?”

“热退不下来。”

“啊,那怎么办?”

“我知道有个法子。”秦惜珩赶紧起身,对韩遥道:“去烧热水。”

徐蕙蓉大概知道她的用意了,也对韩遥道:“去烧热水。”

韩遥看着她俩,一时之间也不敢多问为什么要烧热水,只能慌慌张张地跑出屋棚照办。

秦惜珩托着赵瑾的后背,将她从木板上扶了起来,轻声喊道:“怀玉?”

赵瑾昏睡得沉,上半身全倚在秦惜珩身上,没有半点反应。

秦惜珩轻轻拍打她的脸,又喊:“怀玉,听得到我说话吗?”

赵瑾毫无半点动静,秦惜珩按捺住情绪,催问凝香:“水烧好没有?”

“这一盆的水温婢子试过了,稍稍有些烫。韩副将让咱们先用着,他那边还在烧。”凝香端着热水进来,按照秦惜珩的吩咐,帮忙将赵瑾的两腿扯出被褥,卷好裤脚后给她泡脚。

秦惜珩又对双临道:“你去外面帮衬一点,热水要一直烧,不要停。还有药呢?煎好了吗?”

“公主,”凝香席地坐着揉搓赵瑾的脚心,有些担心,“这样真的有用吗?”

“等出汗就好了。”秦惜珩给赵瑾裹了好几层,嘴唇贴在她的额头上试温,“水温降了就加,一定得热。对了,有刚烧好的白水吗?给怀玉喂一点。”

范芮立刻道:“有。公主姐姐,我这就去拿。”

赵瑾烧得人事不知,一碗白水都喝得艰难,但好歹让秦惜珩掰开嘴灌了下去。

“公主姐姐,不然换我来照顾瑾哥吧。”范芮道,“你坐了这么久,身子不酸吗?”

泡脚的热水轮换了半个时辰,秦惜珩的半边身子也确实都麻了,赵瑾靠在她的肩上,连同好几床被子的重量一起压着。但她摇摇头,伸手摸了摸赵瑾的后背,隐隐带喜,“出汗了。”

范芮眼睛一亮。

秦惜珩道:“阿芮,去,再取些烧好的热水来。”

赵瑾贴在她侧颈处的那块发烫的皮肤也跟着好了许多,秦惜珩在她额头上一吻,低声道:“怀玉,听得到我说话吗?”

赵瑾仍是没有反应,秦惜珩这一次隐约带了哭腔,说道:“樊阿娘就是这么没的,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你如果能听到我说话,一定要醒过来。怀玉,我害怕,我求你一定要醒过来。”

盆中水声涟涟,凝香已经又加了半瓢开水,这双脚已经泡得通红,她抬头上看,秦惜珩有一滴泪正挂在睫毛上,摇摇欲坠。

赵瑾在高热的禁锢中感觉有一只手在抚着她的后背。

她以为是徐蕙蓉,可是鼻息间好像有秦惜珩衣服上的熏香味。

一个激灵之下,她慌得从昏沉中惊醒了。

“怀玉?”

果然不是徐蕙蓉。

赵瑾想动,但是被褥包裹得太严实,再加上她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挣脱和思考,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阿、阿……珩。”

秦惜珩听到她这样的称喊,不禁愣了愣,随即颤抖地“嗯”了几声,抱紧她说:“我在这里。”

赵瑾觉得身上的里衣已经被汗透了,这会儿虽然不再烧得难受了,但精元还没恢复,她累得很。

凝香问道:“公主,还要换热水吗?”

秦惜珩看赵瑾已经醒了,遂道:“不用了,你累了这么久,先找个地方睡去吧。”

赵瑾这才察觉自己的两只脚都踩在热水里,有气无力地笑问:“公主怎么知道这个土方的?”

秦惜珩替她擦干脚上的水渍,噙着泪道:“许你知道,就不许我知道吗?还有一道药呢,现在喝了吧。”

赵瑾点点头,就着她的手一口气全灌了下去,苦得脸又白了一层。

“你都睡好久了,这会就别睡了吧。”秦惜珩生怕她一不小心长睡不醒,强硬道,“陪我说说话吧。”

“外面……”赵瑾正好有事情问她,“外面怎么样了?”

秦惜珩就知道她会问,如实说道:“雨方才停了,大水没再继续外扩。外面有章之道在,情况已经控制下来了。”

赵瑾心中最重的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如释重负道:“这样就好。”

秦惜珩看到她这副模样,不知是该心疼还是该埋怨,“你做事之前,为什么不能先考虑考虑自己?”

赵瑾的脸色仍是苍白,叹道:“那可是上千的百姓,臣哪里能坐视不理。”

“好,”秦惜珩吸了吸气,把塔桑里挂坠从怀中掏出来,“那这个呢?你是不是该对我解释点什么?”

赵瑾看了一会儿,问她:“公主是从哪里知道的?”

秦惜珩道:“你别管我是从哪里知道的,我就问你,送这个之前,为什么不问一问我?”

赵瑾道:“臣要是说了,公主还愿意收吗?”

秦惜珩道:“那你就该这样瞒着我,让我糊里糊涂地收下吗?还骗我说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

赵瑾笑笑,“这东西本来就不是臣买的,当然不值钱。”

秦惜珩却气得声音哆嗦,“这是你的命啊赵怀玉!你要拿你自己来给我挡什么灾痛?”

赵瑾脸上的笑慢慢褪去,她看着秦惜珩发红的眼圈,慢慢道:“因为臣能拿得出手的,就只剩这条命了。臣自知配不上公主,在公主面前,臣可谓是一贫如洗,唯有这条命还算得上有用。公主,臣是滚过尸山血海的人,命硬的很,替公主挡病消灾,臣愿意的。”

秦惜珩隐忍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她抱住赵瑾低声哭咽,这一刻不知道该怨谁。

赵瑾轻轻拍她的后背,又道:“但是,臣的这条命,先是属于剑西,其次才是属于公主。如果臣哪一日战死……”

“不会。”秦惜珩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全,目光直直地瞪着她,“你敢说出口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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