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144)

作者:夏蝉七里 阅读记录

“骗人。”秦惜珩的目光越过她,看着她背后柜子的某一层,起身就去,“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那天看到你放了东西进去。”

“等等!”赵瑾赶紧追上去,但秦惜珩已经打开了其中的一间柜子,从里面拿出个布条包裹的东西来。

这外形看着像是一根簪子,秦惜珩拿着它,解开了外面包裹的布条,露出了簪子的真实模样。

“我偷偷看过了。”她指着簪子的背面道,“你还刻我名字了。”

赵瑾有些难言。

秦惜珩问:“为什么骗我说没有回礼?这簪子难道不是送给我的?嗯?怎么不说话?”

赵瑾从她手中抽出簪子,有些难为情道:“以后送其他的簪子给你。”

秦惜珩追问:“为什么啊?这支不好吗?”

赵瑾这一刻不敢看她,垂着眼帘道:“这支……这支不好。”

秦惜珩道:“哪里不好了?我没觉得哪里不好啊。”

赵瑾的自卑在这时达到了顶峰,她含糊道:“太廉价了。”

她看上这支簪子的时候,最初只是觉得花样好看,很衬秦惜珩的肤色。那日她在簪子背后刻好了字,原本兴冲冲地准备去东院送出去,可在院门口的时候听到下人们闲话,得知秦惜珩的衣物首饰样样都是价值不菲。

赠物的喜悦就这样被冲刷得一干二净,她看着手中的这支簪子,突然觉得很是不搭。

那可是从小就养尊处优的公主,哪是这种路摊上的便宜货能衬得起的。赵瑾把簪子包了个严严实实,放入这柜子之后,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秦惜珩听到她这么说,自己也是愣了一下。

赵瑾重新把簪子包好,正要放回原处,又一次被秦惜珩抢了过去。

“怎么会廉价呢?”她扬笑看着赵瑾,“怀玉待我的心,从来都不廉价。”

她把簪子给赵瑾,又说:“你给我戴上。”

赵瑾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心里的自卑不减反增。

“快点啊。”秦惜珩催道。

赵瑾捏紧了手指,还是替她将簪子缀于发间。

秦惜珩问:“好不好看?”

“好看,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小姑娘。”赵瑾勉强露出的笑带着点苦意,心里头的滋味更是混杂成一片。

“其实你送什么都行的。”秦惜珩抱着她说,“只要是从你手里出来的,我都喜欢。哪怕只是路边的一根狗尾巴草,我也要。”

“好。”赵瑾在她的侧颊上亲吻一下,就这么抱着她许久之后,心里才逐渐平复下来。

“阿珩,”她松开秦惜珩,道:“问你件事。”

秦惜珩问:“什么事?”

赵瑾拿出一张字条给她,秦惜珩看到上面的“宁澄荆”三字,先问一句:“你在查小舅舅?”她把内容仔细看完,这才明白字条是夜鸽的来信,又说:“倒是没错,两年了,确实该回邑京了。”

“那你给我讲讲。”赵瑾牵着她坐下,把字条置于烛火上点燃,“这是个怎样的人?”

秦惜珩道:“那你还真是问对人了。”

赵瑾道:“我洗耳恭听。”

秦惜珩起身,在她腿上坐下,搂着她的脖子问:“侯爷求人就是这种态度?”

赵瑾环抱着她的腰身,扬眉问道:“那公主想要什么?”

秦惜珩道:“那要看你能给我什么。”

赵瑾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又问:“还要不要?”

“先留着,事后再找你讨。”秦惜珩笑笑,这才说起正事,“我也是听母后说过一些。小舅舅不是正房嫡子,又生来体弱,太夫人当初觉得他晦气,硬是将他送去了城外的净坛寺清修。所以他自小就不是在宁家本宅养大的,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派人接他回府小聚。母后说,小舅舅自小聪颖,每每宴上有人拿他寻开心,他都能想到法子应承过去。宁家本来是有恩荫的,但小舅舅却凭一己之力,成为了建和三十六年的榜眼。”

赵瑾问:“真是凭一己之力?”

秦惜珩略有迟疑,说道:“小舅舅只是庶出,又从小体弱,送去净坛寺后,宁府也没什么人关心他。这么不被重视,宁家多半不会在他身上倾注太多,又怎会为了他去打通关系?所以我想,他凭的是真本事。”

赵瑾又问:“你见过他吗?”

秦惜珩道:“见过那么一两次,但他似乎不爱说话。他高中榜眼之后,原本可以留在邑京等待诏令,可他却偏是自请外放,去到胤东道任职了桑州通判。”

千里之外的胤东桑州,宁澄荆登船后面朝码头,对岸上一人揖礼。

对方亦回他一礼。

客船在船工们的吆喝声中开始划行,渐渐地驶离码头。

水波荡漾着往后而去,宁澄荆面色淡然地望向船头,在旭日的晨光中迎风而往。

那是他注定要抵达的远方。

第093章 宦海

九月里秋高清爽,沧州的良田在这一年大获丰收,仓廪里装满了粮,米价也随之而降,城内百姓成群结队购置着米面。

宁澄荆在河渡口登了岸,没走几步见着个煎饼铺子。他过去买了两个煎饼,顺便打听:“敢问,颜公的宅子怎么走?”

铺主道:“颜公讲学是吧?你就跟着人群走,准没错。”

颜宅前络绎不绝,前来于此的全是头戴巾冠的书生学子。管事们立在大门两旁守着,唯恐人多拥挤发生意外。

开年时,颜清染要在沧州讲学的消息就几乎传遍了大楚的每一个角落,学子们不论贫富,纷纷动身去往沧州,就为了亲耳听一次颜清染这位三朝老臣讲学论道。

张宓早在前两日就来了,他是颜清染的关门弟子,因着那一副端正的好相貌,颜老夫人也格外地喜欢,看得比亲孙子还亲,非要留他在宅子里小住。

距离讲学还有几个时辰,他侍奉着颜清染用药,听颜清染问着下人:“旭曦来了没有?”

下人道:“还不曾。”

张宓道:“老师,怀玉已经替我向大师兄传过话了,他如今是台院侍御史,只怕忙碌得很,若是不能来,我可以过几日代您去邑京看他。”

颜清染用完了药,叹气道:“忙一点也好。”

他说完,又问张宓:“你一直没有去过邑京?”

张宓道:“自我有记忆起,所见的全部只有梁州。邑京于我而言是他乡,即便范氏曾在这里扎下过多深的根,那也通通都只是过往。这么多年,叔父尚且不敢私自回来,我一个人去又有什么意义?”

“这样也好。”颜清染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致远就是因为锋芒过盛,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你不入仕,这学识和锋芒就露不出来。”

张宓低头道是。

有下人从外面走来,对颜清染道:“老爷,宁四爷来了。”

颜清染便对张宓道:“我去见个客。”

张宓扶他起身,谦敬地在背后拜了个弟子礼。

宁澄荆坐在客房里饮茶,他听到外边有动静传来,马上就放下杯盏,随后便见门一开,进来个步履蹒跚的老人。

“老师。”宁澄荆赶紧起身,走出来对他揖行弟子礼。

“坐吧。”颜清染对他摆摆手,示意他回座,但他却绕到对侧,先扶着颜清染入座。

“你这两年,在桑州可好?”颜清染问他。

宁澄荆斟了茶双手奉上,说道:“还算顺利。”

颜清染打量他片刻,道:“外放两年,倒是沉稳了不少。”

宁澄荆淡淡一笑,“学生时刻记着老师的话,断不敢忘。”

颜清染听他这样称呼,问道:“我不收你,你心里怨吗?”

宁澄荆摇头,“我知道老师为何不愿收我,但我心中不怨。”

颜清染道:“此番回京,想必你家中对你早有安排。”

宁澄荆道:“确有安排。但是老师,我心中不愿。”

颜清染道:“家族内,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是世家子,该明白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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