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161)

作者:夏蝉七里 阅读记录

小姚压着声音把知道的全对宁澄荆说了,最后道:“翰林莫恼,只是些空口传言罢了,谁也不能说事情一定如何。”

宁澄荆听完后一脸镇定,并没有半点恼怒的模样,只是对小姚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小姚生怕触及霉头,抱着一叠书匆匆就走。宁澄荆站在原地,想起自己刚才进来时旁人对他的躲避,不禁露出个无声的笑。

这是要拿他开刀了。

宁澄焕坐在政事堂内,手指颇有频率地叩击着桌面。

唐渠不知第几次看他,终于忍不住问道:“耀之,现在宫里都在传闻彗孛天象皆因宁翰林回京才起,你说这……这会不会扯到上一次的天象,再闹得满城风雨?”

“都是些刻意的攀扯。”宁澄焕淡淡道,“太史局剖解天象,凭的也不过是些书面推断,难道所说的就一定为真?”

“那……”唐渠看不透了,“那你方才一直在想什么?”

宁澄焕道:“彗孛出世,天子自省。古往今来,你何时听说过天象有异时,天子将罪责抛给一个臣子的?这些话就是要故弄玄虚,让人先入为主。我刚刚只是在想,圣上要如何自修德政。修德自是不必说,不过是迁避正殿撤乐素服,我如今担心的就是修政。”

这一日的海晏殿进出不断。

谢昕站在檐下,从饭后午时一直等到落日西下,他看着朝臣们一一前来,又急急而去,暮色降临时,已经来了一个时辰的贺朝运才从殿内出来。

他沏了杯茶进去,就见楚帝正伏身案前奋笔疾书。

谢昕隔着几步看着,想上前去却又不忍打断他,于是就这么站在原地,直到茶都凉了才等来楚帝停笔。

“站在那里做什么?”楚帝注意到他,伸出手来,“过来。”

“茶凉了。”谢昕转身要出去,“我先去给你换一盏。”

楚帝叫住他,“不用换了,你先过来。”

谢昕端着这盏已经凉透了的茶过去,楚帝从他手中接过,一口而尽。

“哎你——”谢昕拦都拦不及。

“一杯凉茶而已。”楚帝顺手把杯盏放在一旁,抱着谢昕坐到了自己身旁。

谢昕这时看到了他刚刚一直在写的东西,原来是一封自省书。

楚帝道:“我想过了,这是个机会。”

谢昕看着他写的其中两句话,叹气道:“春闱案与你没有关系,你不必这样揽到自己身上。”

楚帝道:“怎么会与我没有关系?是我当年太懦弱了,忌惮这个忌惮那个,直到最后一无所有。眼下这样的机会难得,这是上天送到我面前的。”

谢昕握住他的手,问道:“那你想怎么再查这案子?大理寺那边封档了这么多年,现在再翻旧案,太难了。”

楚帝道:“这事不用我们操心,自然有下面的人再去查。况且你让太史局那样解说彗孛的轨迹,宁澄焕必定不会坐视不理。为了给他自己的兄弟摆脱灾星的恶名,他这次不会不出力。”

谢昕默默地听着,眼中神色阴晴不定,楚帝看着他这模样,笑了笑道:“不用心疼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你应当觉得这是我该做的。”

“小祯。”这样亲昵的称喊只在床笫的欢愉中才会喃喃而出,但谢昕现在清晰地这样喊着,他的手抚过楚帝的鬓角,那里已经有了几缕白发。

楚帝对着他微红的眼角,心里也泛起些许的酸楚。他们自少年起就是熟识,后来又相依为命互相依靠,至今已有三十年。

谢昕吻着他,绷得再紧的一颗心也瓦解成灰,突然道歉:“对不起。”

楚帝闻言只是摇摇头,手掌轻轻地摩挲他的后背,“不是你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

次日朝时,一道圣旨自上宣殿而出,不出半个时辰便席卷了整个邑京。

建和三十八年,有彗孛之星自东南出,上遵天命修省问德,改建和为上和,并大赦天下。

赵瑾今日哪儿也没去,就在侯府与察柯褚一起陪着樊芜。

“什么叫修省?”察柯褚从小只知道骑马射箭,压根就没听过这个字眼,问赵瑾道,“一大早从宫里传出来的那什么自省书又是什么?不就是一颗会动的星星嘛,圣上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连年号也要改?”

赵瑾于是给他答疑,“彗孛天象降世,便是不详之兆。圣上的这封自省书,其实就是罪己诏。自古若是天象不详,便是君主失德,这‘修省’二字,就是思己之过,是为了回应上天,以防真有灾祸降临。”

她这么一说,察柯褚便懂了,当下一拍大腿,说道:“那不就是腾格里吗?腾格里下了天昭,所以圣上才要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情。”

赵瑾点头,“可以这么说。”

察柯褚又问:“要反思什么?我听说好像饭不能多吃,衣裳也不能穿好看的?”

赵瑾道:“这是修德。诸如避离正殿,减膳素衣,屏息音律。”

察柯褚问:“这样就行了?”

“当然不止。”赵瑾再一次拿起宫里送来的那封自省书,凝视着其中的两句话许久后,耳边又想起沈盏让她作壁上观的叮咛。

是这个意思吗?夜先生是要借楚帝的手翻案吗?

赵瑾呐呐地出着神,外面就有人来说:“侯爷,公主方才派人来传话,让侯爷回公主府一趟。”

“知道了。”赵瑾应完,对樊芜道:“娘,我先过去一趟,不用等我吃饭。”

“赶紧去吧。”樊芜笑笑,“还有察柯褚给我解闷呢,你先顾好你自己。”

赵瑾心知秦惜珩定然是知道了什么,她这一路尽量快行,等见到秦惜珩的时候,人还带着点喘。

秦惜珩看她这模样,赶紧先给她倒了杯水,说道:“这么急做什么?左右我也是在府上等你。”

赵瑾接过水一饮而尽,见下人们都在外面,才小声问:“怎么了?”

秦惜珩道:“双临刚刚对我讲了件事。”

赵瑾看她神色郑重,又这么急着让她回来,便猜事情肯定不简单,问道:“什么事情?”

秦惜珩道:“永康二十二年,先帝陵寝在筑的时候,发生过一次坍塌。”

赵瑾愣了愣,“这样严重的事情,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就是我觉得古怪的地方。”秦惜珩微微皱眉,“涉及帝王陵寝,这是多重要的事情,更何况还发生了坍塌。这事距今虽然有些年数了,但不至于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

赵瑾问:“那双临是怎么查到的?”

秦惜珩道:“公主府之前还在建的时候,是双临一直与工部司的人在走动,他当时就结识了几个人,这件事情,就是他这次回京后无意间听来的。”

自打秦惜珩在淮州吩咐了翻查旧事后,双临便以仪安公主派他打理庄子为由回了邑京,暗中命人查探宁党的日常与经历之事。

这不是件容易的差事,一个多月下来,他几乎一无所获。就在他近日里考虑是不是该调整暗查的方式时,今天就遇上了工部司的一个熟人。

“田内监?”

这是双临原本的姓,但他入宫前的名字不大好听,在指派给秦惜珩后,秦惜珩就给他改成了现在的名字。

“李主事?”双临是在街上遇到李原的,对方笑问:“是什么事情劳驾田内监亲自来做?”

双临道:“给公主跑个腿,去买一份玉酿酥肉。”

李原看看周围,小声对他道:“田内监可否赏个脸,让我请你吃一杯茶?”

双临心想以后怕是少不得再与工部的人打招呼,于是答应,“好啊。”

两人都是一身便服,入了茶楼后也不显眼,李原先道:“许久不见田内监,此去梁州可还好啊?”

双临道:“还行,不过是主子去哪里,我们做下人的跟去哪里罢了。”

李原悄悄地问:“听闻剑河上次水患是因为下游需要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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