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205)

作者:夏蝉七里 阅读记录

“你还真是稀客。”秦潇见到她略显惊讶,问道:“你是为了朝苍江的那块石头来的?”

赵瑾道:“臣听闻宁相去往海晏殿面圣,圣上推说不见,递了好几封奏折也没有回音。”

秦潇道:“不必担心。清者自清,这事很快就有着落了。”

赵瑾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问道:“宁相有对策了?”

秦潇笑了笑,“不急,最多七日就能有结果了。”

赵瑾套不出话,只能面不改色地继续保持平静。屏风之外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略微着急的脚步声,一名内宦匆忙而进正要说话,却瞧见赵瑾在此,硬是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秦潇道:“怀玉不是外人,说吧,什么事?”

内宦这才道:“殿下,人跑了!”

秦潇问:“什么人跑了?”

内宦又道:“路远!此次押解路家人入京查审,可在临近邑京的时候,路远非说要方便,随行的官衙一个不慎,就让他给跑了。”

“混账!”秦潇勃然大怒,“到嘴的鸭子都能飞了,一群蠢货!”

“殿下先别急着动气。”赵瑾道,“当务之急,是要问宁相商讨对策才是。不过,这个路远虽然跑了,但他总会有家人吧?”

“你不知道。”秦潇气得头疼,坐下来自己揉了揉鬓角,说道:“即便拿他的家人充了罪,他落网未归,也是个祸患。”

赵瑾道:“殿下可要先问问宁相?”

秦潇点头,“当然要问。”他指了指内宦,吩咐道:“你,现在就去寻一趟舅舅,不论有无对策,一定要先给孤一个消息。”

宁澄焕得知之后,忍着气要静一静,可近来一桩桩的事情太多,他实在是忍不下来,当即就摔了一副茶具。

“相爷息怒。”心腹道,“路家的其他人已经暂押刑部大牢了,还请您示下,接下来该如何做。”

“不管用什么方式,必须把路远给我追回来!”宁澄焕狠狠地拍了两下桌子,又问道:“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么多人,连一个人都看不住?”

心腹道:“路远说要小解时,原本有个人一直跟守在他身边的,可他身上不知哪儿来的短刀,乘人不备就将守着他的人捅伤了。”

宁澄焕指着他问:“你们是怎么做事的?他身上有刀你们也不知道?”

“离开绍县之前搜过身的,可……”心腹说着也语塞起来,不知该如何解释。

宁澄焕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心腹讪讪地闭了嘴预备离开,却忽然想到了什么,道:“相爷,属下想到了一件事。您还记得三年前那些无名的乱党吗?”

宁澄焕当然记得,问道:“你怀疑这次的事情与那些乱党有关?”

“不无可能啊。”心腹肯定道,“他们一定是有漏网之鱼,还对相爷您怀恨在心,所以如今卷土重来,弄了这么一块假模假样的天言之石。”

宁澄焕凝神想了片刻,对他道:“去查。”

心腹慌忙就去,险些在门外撞上宁澄荆。

“你怎么来了?”宁澄焕问他,“有事?”

“是有件要紧的事。”宁澄荆开门见山便说,“大哥觉得,燕王是个怎样的人?”

宁澄焕还记挂着刚刚的事情,哪里有闲情与他在这里对人评头论足,淡淡道:“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而已,你提他做什么?”

“若事实并非如此呢?”宁澄荆将顺带而来的东西放在桌上。

“什么意思?”宁澄焕看他这样肃然,心里便升腾起一股不好的感觉,忙拿起桌上的几样东西看了看。

“这些分别是燕王初拟的矿税革新方案、敦庭雨患详要以及几份策论初稿。”宁澄荆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看向宁澄焕,“大哥觉得这些稿论写得如何?”

宁澄焕一一看完,眼中逐渐露出惊愕,有些不可置信地问:“这真是他写的?不是旁人代笔?”

“大哥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找原稿一看。”宁澄荆平静说道。

若说矿税革新方案与敦庭雨患详要是为了应对楚帝派下的差事而作,那写成现在的样子倒也能解释得通,可这几份策论初稿……

宁澄焕看着这几份手稿,有如晴天霹雳一般,心头浮起一股被戏耍的怒感。

“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宁澄焕放下东西,尽量心平气和地说话。

“也没多久,一直没说出来是因为我也不太敢确认,即便我现在依然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宁澄荆道,“我心里有点疑,便让人买通了燕王府的下人,匆忙誊抄了这么几份策论的手稿。”

“还真是小瞧了这位殿下。”宁澄焕起了一身寒颤,叹气道:“我千防万防,竟然没看到这位日夜在眼皮子底下花天酒地的纨绔。”

他拍拍宁澄荆的肩,万分后怕道:“澹益,幸而有你。”

宁澄荆道:“大哥对我说什么见外的话,咱们现在要考虑的是,该如何防备燕王。”

“不好。”宁澄焕这时才意识到一件事来,迅速看向宁澄荆,“他可是要娶鞑合公主的。一旦他娶了鞑合公主,整个鞑合都会成为他的后盾。”

宁澄焕想到这里已是悔之晚矣,继而又顺藤摸瓜地猜到另一件要紧的大事,“圣上动了易储的心思。”

“嗯。”宁澄荆颔首,“想必是因为有睿王的前车之鉴,所以圣上才迟迟没有任何表态。他留着太子,麻痹的是天下人。”

就像当初邑京之中无人不知秦惜珩与谷怀璧出双入对,可楚帝留着谷怀璧,也不过是要声东击西掩盖他要招赵瑾为婿的真实想法。

“好厉害的一对父子啊。”宁澄焕暗生感慨,“这么多年,不声不响地耍得我们团团转啊。潘志此次遭到御史台弹劾,多半就是燕王暗中做的。”

“这事不能让太子知道。”宁澄荆虽与秦潇接触不多,但已经对他的脾性了如指掌,“最多只能告诉皇后。林孺人不是才诊出了身孕吗?这个节骨眼上,一定要确保这个孩子能顺利出生。”

宁澄焕道:“不能让燕王娶鞑合公主。”

“已经晚了。这可是国姻,天子一诺,重若千金。”宁澄荆摇头,“大哥当日就该顺着圣上的意思,让这桩婚事落到兴王头上。”

宁澄焕半晌无言,默然好久之后才道:“不论如何,不能让燕王继续大放拳脚了。”

稍晚时分,宁澄焕的嫡妻万氏入宫给宁皇后请安。

“嫂嫂坐吧。”宁皇后叫人上了茶,看了万氏片许后打趣说道:“我看着,嫂嫂好似比上次又圆润了些许,快给我讲讲,是遇着什么可人的事儿了?”

万氏笑道:“殿下取笑我不是?日日都是如此,哪儿能碰着什么可人的事?”

俞恩悄悄地对宫人们打了个手势,一干人便缓步退离,殿内一时空荡下来,只剩她们二人。

万氏见没了旁人,才拿出一封信给宁皇后,“老爷千叮万嘱的,一定要我亲手交给殿下,说这要紧得很。”

宁皇后脸上的笑意一凝,看着信便开始觉得胸口难安。她全程屏息着将信看完,半晌不言只字片语。

万氏瞧着她的脸色,心中隐约生出些惧意来,紧张地喊:“殿下?”

“没事。”宁皇后强作平静地将信收好,对她道:“劳烦嫂嫂告诉大哥,这事我知道了。”

万氏知道事情重要,便没敢久留,当下故意抬高了声音让外面听到些许,找了个借口辞宫。

殿内萧萧沉静,宁皇后孤坐主位之上,握紧了拳强迫自己咽下这口气,硬生生地折断了小指上修长的葱甲。

一股森寒的凉意正从足底而起,头顶上空也好似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盘踞在她身上,压得她难以喘息。时隔五年,她再一次地感受到了灭顶氛秽的逼近。

为了保住这个后位,给宁家留根,宁据当年主动揽下了一切。建和三十三年于宁皇后而言,一直是一个不敢回首的噩梦。她迫于局势忍气吞声,压下了全身的傲骨卑缩在后宫,在那些担惊受怕夜夜梦魇的岁日里,她甚至连一句重话都不敢对妃嫔们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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