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258)

作者:夏蝉七里 阅读记录

外门这时一开,茉那顶着寒风进来了,她搓搓手,问郑通道:“有热水吗?要刚刚烧开的。”

郑通道:“先等等啊,我这就去。”

秦惜珩等他走了,才有气无力地问茉那:“买到了吗?”

茉那把几包牛皮袋从宽大的袖袍中拿了出来,道:“其他的都还好,只这红糖,跑了好几家药铺才买到这么点,还贵得惊人。”

秦惜珩掂了掂分量,道:“已经差不多了。”

茉那道:“你这小日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这哪是我能控得住的?往日里穿金戴银舒服惯了,忽然这么一来,倒真是难受。”秦惜珩勉力说完,下意识便想到了赵瑾,梁州那样苦寒的地方,她还要戍边练兵拼死杀敌,每个月又是怎么过那几天的?

“会好起来的。”茉那宽慰她,“等到了会阳,就什么都好了。”

“嗯。”秦惜珩也唯有用盼念遥寄相思,只要她们都还在,就不会等不到奔赴彼此的又一个春天。

第164章 攻线

渐近年关,会阳城内冷冷清清,没有半分辞旧迎新的阵势。

章之道这段时日一直在县衙内处理公务,忽然听到城外大军而至时,吓得手上的笔都掉了。

就在他正想着这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衙外有人叫他:“刺史。”

“侯爷?”章之道见赵瑾来了,迎上去问:“臣听闻大军就驻守在城外,侯爷这是要动兵?”

赵瑾道:“洛安的事情,想必刺史也听说了。既然有同道中人,那么为何不能殊途同归?”

章之道却担心道:“可是侯爷,那毕竟都是一群毫无经验的百姓,万一与咱们的正规军合不来怎么办?”

赵瑾道:“这是后话了,刺史先别担心,能不能将他们收归麾下,我会想办法的。”

章之道问:“侯爷既然有想法了,此来定是要臣做些什么吧?”

赵瑾与他说话就是容易,直言道:“我要将会阳作为后备仓廪。这一仗我会尽快结束,不会让会阳承受太大的压力。”

章之道肃然对她一揖,“臣会在这里等着侯爷凯旋。”

“好。”赵瑾还礼,大步走入了衙外的天光中。

卲广就在外面等着,见着她出来,问道:“侯爷,咱们真的要翻挂云峰而过?属下问了许多山脚的百姓打听,他们都说挂云峰东侧是悬崖,能走的山路极少。”

赵瑾道:“我们不能一直被动地等着,现在的粮草并不充裕,必须得快战快打,而且不能输。如今天赐这东风吸引朝廷的注意,我们趁乱而入岂非事半功倍?”

卲广道:“属下知道,可走挂云峰翻山而过,到底还是太过冒险。”

赵瑾看着那似乎近在咫尺的横斧山,眼中忽而迷离,说道:“我知道冒险,但是卲广,我一刻也等不下去了。若我能有三头六臂,我想一口气打到邑京去。这一路上会生灵涂炭哀鸿遍野,但我不怕青史如何评谈,也不怕横遭后人唾骂。我要做个乱臣,去接我的公主回家。”

两人同时默认了心底那个不愿说出口的猜想,已然将这猜想定为了事实。

“所以啊,”赵瑾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勉强露笑,“这条路我必须走,这一仗我也必须要赢。”

卲广反驳不出任何话了,低低道:“是。”

赵瑾道:“我上了那么多次战场,身上的每一道疤痕为的都是大楚。现在看来,还是当乱臣好啊,不用背负忠君的重担,也不用顾虑世间的闲言碎语。这一仗,我是为阿珩打的。”

她抹了一把泪,振作起来,“走吧。”

此次主动出手,赵瑾将行军划为了两个方向,共分四路。

靳如假扮成她的模样,带领人最多的一路队伍沿东南方向去往襄城。宣揽江从河州领三千人顺着漳河东行,直逼昉县。靳伯云和陈参走会经官道去往并城,而赵瑾则与略池营的精锐们翻越挂云峰去往洛安。

襄城与昉县相隔不过上百里,而靳如所领的兵马最多,他更是扮作了主帅的模样,便是要混淆视线,让人以为襄城与昉县之后的祈安是赵瑾此次的目标。

并城处洛安以南,两地之间半日可达。待得中州做出判断,派州军去往襄城与昉县时,靳伯云与陈参这一路实际的主力便能顺利抵达并城,在声东击西之下与赵瑾合力拿下洛安,进而吞占整个永夏。

战术初出时,陈参曾问:“万一他们没觉得靳千户带领的队伍是主力呢?这一北一东可是两个方向,若他们还是往洛安这里出兵,那咱们打得过吗?”

靳伯云问他:“你知道怀玉为什么要选襄城和昉县这边的方向吗?”

陈参当然不知,虚心道:“还请靳将军指点。”

靳伯云道:“因为中州南处多良田,而永夏九华这些地处北侧的境域,几乎全是连绵不绝的山脉。”

良田多,便代表了收成。只怕不论是谁,都会对这上万亩的良田心生觊觎。

陈参恍然明悟。

横斧山的上山之路初时并不难,等到峰峦开始分道,挂云峰一侧的路便狭窄起来。此行随赵瑾剑走偏锋的精锐共计二十人,全是略池营里数一数二的好手,一行人至此处时歇了片刻,先探过山路线。

挂云峰乃是主峰横斧山的一处余脉,立于永夏与会阳之间,这虽为一截余脉,可依然不弱于主峰,高上五千仞,四面悬绝,上冠景云,下通地脉,山体周身陡峭巍峨,如刀劈斧砍,奇险至极。山峰东北侧是千丈绝壁,直立如削,环有一截二十里长的悬空山石,往下是望不见底端的碧林深渊。

“这、这么高啊……”一名士卒看了一眼下方便不敢再低头,高山之上的猎猎狂风吹得他双腿颤栗,心中登时隐生了一股退却之意,望向赵瑾道:“侯爷,咱们真的要走这条路翻过去啊?”

赵瑾并不勉强他们,道:“你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转跟主力走官道从正面去攻。”

另一名士卒对刚刚说话的士卒道:“来之前,侯爷就说了此行危险,你不是还上赶着报名的?”

那士卒遂低下了头,一声不吭。

赵瑾道:“我真的没逼你们,若是实在害怕,我不会怪你们。”

“我不走。”方才那士卒硬气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咱们也是攀过嘎尔迦雪山的,又怎怕这区区一座挂云峰。”

赵瑾又看看其他人,便听他们异口同声道:“我也不走!”

云彩披着霞光往四周蔓开,此处高峨,一眼望去几乎能够看到远方的村落。前去探路的士卒已经回来了,对赵瑾道:“侯爷,前面虽然难走,但并不是寸步难行。按照咱们惯常的法子,要过去应该不难。”

“好。”赵瑾将绳索捆在他身上,又与其他人一起站在这端拽紧了绳子的一头,看着这开路的士卒小心地踏上了山壁旁的窄小石道。

一干人不敢说话,生怕影响到他。赵瑾慢慢地放着绳索,近乎一个时辰之后,终于等到绳子那端传来了几阵节奏有秩的震动。

旁边就有一棵青绿的翠松,他们将绳子的这端在树身上扎紧,欲留一人暂守在此。

卲广道:“还是我殿后吧,侯爷,你们先过去。”

赵瑾并不反对,正要踏上那石道,一人抢了前去,说道:“侯爷,还是我走前面吧。”

“好。”赵瑾仍不推辞,一行人便间距有序地上了这悬空的山石小径。

峰刃越高,周遭就越是寒冷,赵瑾不看山崖之外,深吸住一口气后,扶着石壁和半悬的绳子,跟着五步开外的队友慢行。

呼吸吐露出来的白雾扑打回赵瑾的脸上,不多时就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她胡乱地用手抹了抹脸,屏息凝神望了一眼不知何时灰蒙起来的天际,将脖颈上的遮风拉扯一下,盖住了冻得通红的双颊。

这一段绕壁的悬空山道并不算长,可窄得只能容下一双脚经过。队伍缓慢地蠕动,顺着开路的绳索走了快一个时辰才见着等在终端的那名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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