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262)

作者:夏蝉七里 阅读记录

她急着要去见秦惜珩,但刚刚走出去一步,便注意到自己身上满是腥气,已经脏污到了不行。

“有干净的换洗衣物吗?”她又折返回去问。

“这条街上就有一家成衣店。”郝四抢言道,“我路过的时候就见到了,侯爷你等等,我这就去给你拿一套来。”

他脚底跟抹了油似的便去了,郑通在这里说了这么久,忽然记起一个人来,问身边一名矿工道:“横兄弟呢?你见着他了吗?”

赵瑾对这个字有些敏感,立刻就问道:“你说谁?”

郑通道:“我们一个兄弟,大伙儿是一起来的。他骑了一匹红马,射术好得很!侯爷,你见过他吗?”

赵瑾大概明白了什么,问道:“你说的那个人,这段时日一直都与你们在一起?”

“是啊。那可是我们的锦囊军师,厉害着呢。若不是有这位兄弟帮忙拿主意,我们也不可能来与侯爷你结盟。”郑通说着就来了精神,“侯爷,等见了他,我给你们引荐引荐,像你们这样的聪明人,肯定谈得来。”

赵瑾没点破,淡淡笑道:“那就多谢了。”

被郑通称作锦囊的军师在客栈简单梳洗后,有些疲累地揉了揉眼。

不论是仪安公主,还是宜国公主,通通都成了前尘往事,她独行至此,回路皆已崩裂。这局棋从头再来,往后便是她与邑京的一场博弈。

客房的门忽地被推开,赵瑾风尘仆仆而来,再无顾忌地奔上前来抱住她朝思夜想的人。

“四十一天七个时辰。”秦惜珩在她怀中说了这么一句,听到了一阵颤抖的啜泣。

“回来了啊。”赵瑾抱着她,嘴唇颤抖得险些连话都说不清,她噙着泪,声音已经变成了仅有两人可闻的气音,“我的小老虎……终于回家了。”

秦惜珩觉察到她浑身都在抖,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说道:“我保证,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了。我也保证,以后再也不将你推出去。”

赵瑾还是气息沉重地有些发不出声,她越发用力地抱住秦惜珩,贴着她的耳廓道:“我以为你不在了。鞑合的队伍里面没有你,我……我以为这是邑京故意做的局。阿珩,我真的以为他们不会放过你。”

秦惜珩哪知真有这阴差阳错的错别,一时之间也是万般愧悔,“对不起,我怕你会和鞑合结下梁子,所以路经永夏的时候就逃了。”

赵瑾道:“我知道以我现在的处境不能轻易竖敌,所以只让人伪装之后暗中跟着。可他们说找不到你,哪里都没有你。阿珩,我那时候觉得天都塌了。”

秦惜珩湿红了双眼,她松开赵瑾,意外地看到了她手上横生的冻疮。

“你怎么……”她翻看着赵瑾的手,竟然看到那掌心里原本生了茧的地方也一一磨破了皮,血和污垢杂合在一起,看不出哪里还有一块好肉。

赵瑾想抽手,但秦惜珩按得紧并不放开,她仔细看完这一双手,勉强支撑住,才把哑住的话说完整,“你怎么把你自己磨成这副样子?”

她托起赵瑾的脸看了半晌,手指轻轻地拂过她唇上干裂的地方,心疼之余连鼻息里都堵上了涩然的酸意,“我不在,你就这样苛待你自己?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赵怀玉,你答应过我要好好对你自己的。”

赵瑾低着眼,泪已经直直地滴了下来,好半天之后才沙着声说道:“我想早一些接你回来,我不想你一个人孤零零地离我那么远。我不怕吃苦,也不怕疼,我只是想和你在一处。”

秦惜珩咬了咬唇,忍不住吻了上去。赵瑾的眼泪贴合着脸滑落,苦涩地渗入了两人口中。秦惜珩吮着她唇上破裂的地方,在这淡淡的血腥味中悄然落泪。

隔了这么久,赵瑾再遇上她,那些埋在身体之中的记忆便再次复了苏。她用舌尖轻轻触开秦惜珩的唇齿,才想缠上去,就已经被对面捷足先登。

赵瑾面对她的穷追猛攻,这一次没有争锋,服弱地让了一回,被秦惜珩吃了个干净。

“不许再有下次。”秦惜珩抿了抿唇,抬手给她整理碎乱的发,放冷了声音警告道:“再让我知道你这么不爱护你自己,我就再不理你了。”

赵瑾眼中的泪还没干,但忍不住一笑,“舍得啊?”

秦惜珩瞪她,“舍得,我怎么不舍得。手伸过来,先给你洗伤,忍着点。”

她开了药箱,拿棉布沾了些药酒小心地去擦赵瑾掌中的伤处,才刚刚碰着,赵瑾的手指就不受控地蜷起,口中也轻轻嘶声。

“很疼吗?”秦惜珩赶紧给她吹了吹,再洗伤时愈发放轻了动作。

“不疼。”赵瑾还是毫无变化地回答这两个字,她看着秦惜珩低头给她处理伤口时认真的侧颜,忽然昏聩地觉得能有这样一个人爱她护她,即便是死也真的值了。

两人谁都没再开口,直到秦惜珩终于将赵瑾这两手的伤上药包扎好,才如释重负般地舒展了一下手臂,埋怨道:“赵怀玉,你故意的是不是?”

赵瑾明知故问,“故意什么?”

秦惜珩道:“我又不是大夫,还让我来给你洗伤上药,你是老天派来磨我的吧?”

赵瑾笑道:“你要这么想,那姑且是吧。”

秦惜珩今天摆明了要算旧账,又道:“还有,我都问过卲广了,你以后再敢这么不要命地打仗,我就不要你了。”

赵瑾不免心虚,问道:“他什么都跟你说了?”

秦惜珩扬眉一笑,带着些得意道:“我就威逼利诱了一下,他就都招了。”

赵瑾叹了声气,“看来我以后得好好管管他们了,不然一个个的,胳膊肘都往外拐。”

秦惜珩问:“往外?”

赵瑾一时失言,赶紧找补着给她顺毛,胡乱扯了一个字眼,“外……外子。”

“什么?”秦惜珩愣了一下,直接被她气笑了,“外子?好啊,我主外是吗?”

“啊……”赵瑾无言以对,小声道:“你说是就是吧。”

秦惜珩挑起她的下颌,笑问:“怎么跟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

赵瑾借故说道:“那你给不给我撑腰?”

秦惜珩道:“我们怀玉都开口了,我要是说不,那也太无情了吧。”

赵瑾抱她坐在自己腿上,拉起她的手慢慢地把玩,摸着那指腹上的茧,说道:“之前你说凫风箭只是个花样子,我倒觉得厉害得很啊。”

秦惜珩道:“这样使出来的劲没有寻常的大,我今天找了好些地方,偏只有那家酒馆的二楼有个勉强能站的外台。”

赵瑾问:“你为什么会和那些起义的矿工在一起?”

秦惜珩便将前因后果讲了,这一说之下,便涉及到了正事,她问:“往后有什么打算?继续朝邑京攻进吗?”

赵瑾摇头,“我不知道。”

今日之前,她往前进攻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可现如今这颗私心已经回来了,往后如何,又要斟酌再行了。

秦惜珩往她肩上靠去,说道:“刚刚我也在想这件事。”

赵瑾道:“我有将帅之才,却无经天纬地之能。这天下我抢得,却坐不得。”

两人同时沉默,又在下个时间里默契地同时开口:“有件事……”

赵瑾收了口,对她道:“你先说吧。”

秦惜珩道:“有件事,我想和你对个白。”

赵瑾看着她认真起来的脸,心中忽然有些不安。她避了避视线,道:“你说就是。”

秦惜珩却捧着她的侧颌,迫使她看了过来,然后才说:“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阿姊?”

第167章 衷情

赵瑾的瞳眸骤然放大。

两人对视着,她忽而觉得自己从皮肉到魂魄,好似都被秦惜珩看了个干干净净,这双眼睛剔透如玉,她映衬在其间,无处可遁。

秦惜珩松了手,问道:“你是不是该对我解释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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