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293)

作者:夏蝉七里 阅读记录

范蔚熙露了个很淡的笑,喊她:“小妹。”

赵瑾听着他这一声,眼圈更红了。

“我没事,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想那么多。”范蔚熙用这只手仅存的四指抚住了她的头,温声说道:“怀玉,残缺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愿意面对这样残缺的自己。”

赵瑾心头一震。

残缺的自己。

范蔚熙的声音继续落下,“人若是连自己都看轻了自己,又何谈他人?”

赵瑾隐忍的泪再也把控不住,她伏在范蔚熙的床弦上,哑着嗓抽泣起来。

“哥,”内心的挫败压下了赵瑾的脊梁,她的哭腔逐渐变大,声音哽咽不清,“……对不起,是我没用。”

范蔚熙太过了解她,没有再说任何宽慰的话,只是轻轻地摸着她的头,任她发泄情绪。

赵瑾这一次哭了许久,直至身体觉得疲累,才降了声音,问他:“周茗还对你做了别的没有?”

范蔚熙摇头,“没有。”

赵瑾道:“他死了。”

范蔚熙道:“我知道,出来的时候,听说是被咱们的人杀的。”

“不是。我问了朔北军,也不是他们。”赵瑾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作罢,“算了,也是死有余辜。原本我想亲手取他的命,现在倒是便宜他了。”

“别想了。”范蔚熙道,“此刻该要做的,是加固元中的防守,谁能预料到还会不会有下次?”

赵瑾问他:“周茗是怎么将你劫走的?他的人难不成长了翅膀会飞?”

范蔚熙道:“他其实不是主谋,劫我的是喻至忠的人,他们在周茗动兵之前就来了元中,等的就是里应外合。那伙人劫下我之后,趁着岭南军攻城时的混乱,趁机逃了出去。”

赵瑾被他这么一说,记了起来,“好似没有听到朔北军提及喻至忠,他不在营里。”

两人同时静了下来,又在下一个瞬息里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是他。”

范蔚熙道:“若真是这样,那么这人的心机不可谓不重,竟能算计得这般长远,还来了借刀杀人这么一手高招。”

赵瑾道:“当年线网是从岭南开始断的,也不知如今的岭南还有没有夜鸽暗藏,若是有,我还真想让他们好好打探打探。”

范蔚熙道:“不若等回了梁州,给邑京去一封飞书好好问问。”

“嗯。”赵瑾点着头,回神过来说道,“行了,你该好好休息才是。对了,程新忌怎么一个人站外边?”

范蔚熙骤然语塞,赵瑾看着觉怪,又问:“怎么好似从朔方回来之后,一提到他,你就心不在焉的?”

“哪有。”范蔚熙当即否认,他怕继续被问,便开始赶人,“好了,你赶紧回去清洗一下,我累得很,睡了。”

赵瑾与他说了这么半天的话,心里的那点阴霾已经散了不少,她扶着床起身,看着范蔚熙翻身朝内的背影笑了笑。

“哥。”她喊了一声,觉得那熟悉的一切都回来了,郁结了几日的心如明镜大开,“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第186章 向春

喻至忠带着下属以及谈尘几人走到驿站,意外地在这里见到了谢昕。

“杜先生怎么来了这里?”喻至忠笑着,与他坐上了一桌。

谢昕喝着茶,漫不经心道:“自然是想在第一时间恭喜喻将得偿所愿。”

喻至忠听着他这声道贺,总觉得里面夹杂了一股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谢昕只是想挑起他心中对周茗的不服,但压根没想到他会让人去元中劫范蔚熙,更是不曾料到他会将范蔚熙交给周茗,让周茗拿着人去威胁赵瑾。

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他恨不能先断了自己一指。

喻至忠道:“事情已了,往后在岭南,我也不用看着他的脸色行事了。”

谢昕看了一眼隔了一个桌的谈尘几人,问道:“那几位看着有些眼生?”

喻至忠笑道:“此番多亏他们,否则哪能让事情这般顺利。”

“哦?”谢昕扬了扬嘴角,“愿闻其详。”

喻至忠半掩着口,小声对他道:“这是几个土匪,杀过人越过货的那种,我让他们装作货商,在周茗出兵之前先入元中,等待我的指令行事。”

谢昕眼中一寒,这抹目光却是稍纵即逝,他看了那几人一眼,对喻至忠道:“喻将对他们就这么放心?”

喻至忠眼睛一眯,道:“你的意思是……”

谢昕在桌上比了一个“一”。

“这种事情,何必给人留把柄?”他冷冷一笑,带着点意味深长看着喻至忠,“喻将难道不这么以为吗?”

“有理,今夜就能动手。”喻至忠说完,又看向谢昕,“若是不出所料,我就能接替周茗的位置,不知先生愿不愿意入我麾下,替我出谋划策?我觉得,我们是一路人。”

谢昕道:“那要看喻将日后想做什么。如果是揭竿起义一类的事情,我倒还算有几分兴致,若是其他,那便算了。”

喻至忠冷吸一口气,“先生还真是……心狠手辣。”

“是啊。”谢昕撑着腮看他,“我把话放这儿了,该怎么选,喻将自己先掂量掂量。”

喻至忠听出他要走,问道:“先生不回岭南?”

谢昕道:“等喻将考虑好了,我再回不迟。今日只是碰巧路过此地,我还有事,告辞。”

他起身便走,看背影很是匆忙,喻至忠盯着他离开了视线,才又一次看向谈尘几人。

确实是不能留。

战毕的第二日,赵瑾便让人加急给梁州送了家书,但秦惜珩思她太过,接到家书便跨马启了程,抵达元中时整座城都静了。

赵瑾才从墙头巡视完回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秦惜珩嗅着她颈子里的气息,委屈道:“十二天三个时辰,好久啊。”

赵瑾抱住她的小姑娘原地转了一圈,也道:“是啊,好久。”

“让我好好看看。”秦惜珩红着鼻子打量她半晌,说道:“脸色不大好看,这十多天很难熬吧?”

“想到早点结束就能见到你,也就不那么难熬了。”赵瑾牵着她进了自己在学堂里住的客房,问道:“也不急这一时半刻,怎么不等明日白天再来?”

“急的。”秦惜珩帮她卸甲,鼓着嘴说道,“一日三秋,度日如年。”

赵瑾道:“我本来还想赶紧处理完这边就回去,省得你大老远地……嘶——”

秦惜珩手上一停,问她:“身上有伤?”

赵瑾知道不可能瞒过她,也就认了,“有几处。”

秦惜珩不敢再碰她了,又问:“哪几处?”

赵瑾自己脱了剩下的甲,将衣裳也全解了。秦惜珩看着这包扎潦草的伤,心疼得眼圈泛红,“你自己处理的?”

“不是特别严重,一个人倒也能够应付。”赵瑾笑笑,不甚在意,“这么些年,我也习惯了,蕙蓉总不能时时刻刻都跟着我。”

秦惜珩问:“药在哪儿?”

赵瑾指了指床头的药箱,对她道:“正好呢,你来了也能帮我。”

秦惜珩指下轻缓地解了她身上的包扎,一眼看去又忍不住道:“这也叫不严重?”

赵瑾揉揉她的脸,笑道:“我皮糙肉厚,好的快,这些真不算什么。”

新伤旧疤混于一身,秦惜珩站在她身后看了半晌,叹着长气道:“你这哪像个姑娘的身子。”

赵瑾蜷腿盘坐在床上,转过身来环住她的腰,笑意昂昂道:“那不是还有你来疼我?”

秦惜珩稍稍板了脸,故意道:“少在我面前来这一套,我不吃。”

赵瑾搅着她的手指,笑问:“那阿珩吃哪一套?我现学还不成吗?”

“别乱动。”秦惜珩挣脱了手,仔细地给她重新洗伤上药,动作格外小心。

“阿珩。”赵瑾倚在她怀中,跟只猫儿似的格外温顺,说道:“我现在真的很惜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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