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306)

作者:夏蝉七里 阅读记录

程新忌从他的话中听出了点松口的意思,试探着问道:“那我能……给你写信吗?”

范蔚熙点头,“可以。”

程新忌得了这句首肯,昏沉的眼眸顿时亮了起来,“你说的。”

范蔚熙将买来的东西分了一半让他拿,泛起个淡淡的笑,“嗯,我说的。”

第194章 生息

端午一过,梁州便带上了热意。

西陲的夏日一贯来得无声无息,朝时还能有清爽的风,到了午时便只剩灼烈的日头。

院子里没风,秦惜珩歇了个午觉,被这干燥蒸人的热气热醒了,她烦闷地扑了两下扇子,起身来翻拣衣箱,从里面找了件轻薄的纱衣换上。

赵瑾才练完兵回来,一张脸被太阳晒得通红。秦惜珩赶紧给她倒了凉茶,又递了块浸过井水的帕子给她擦脸。

“换身衣裳吧,都汗湿了。”秦惜珩给她拿了干净的衣裤来,等不及她自己动手就来帮忙解腰封。

赵瑾先去将门关了,过来之后也不嫌热,就这么靠在她肩上,任她给自己宽衣解带。离得近了,她嗅到些淡淡的脂粉气,目光往下一瞥,便能看到秦惜珩胸口处若隐若现的雪肤沟壑。

“行了,赶紧换吧。”秦惜珩把她扒了个光,赵瑾擦了擦身上的汗渍,套着干净衣裳时又盯着她这件纱衣不放,问道:“这件是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好像没见过?”

秦惜珩道:“早就有了,只是一直没穿而已。”

赵瑾又问:“去年为何没穿?”

这纱衣太过薄透,就连肤上的痣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去年时两人还不算太熟,秦惜珩端着礼节,没敢在赵瑾面前露得过甚。

“去年没这么热。”秦惜珩脸上微红,扯了个谎一语带过。

“哦。”赵瑾还真信了,她换好衣裳,忍不住又看了这纱衣两眼,忽然抿嘴笑了起来。

秦惜珩问她:“你笑什么?”

赵瑾摇摇头,按捺住笑意,“没什么。”

她越是这么说,秦惜珩就越发不信,追问道:“你说嘛!”

赵瑾道:“就……想到了一句话。”

秦惜珩愈加好奇,“什么话?”

赵瑾于是贴上她的耳朵,慢慢念道:“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秦惜珩便红着脸瞪了过去,“赵、怀、玉!”

赵瑾摊开手,一脸无辜的模样,“你非要听的。”

秦惜珩越想越羞,耳垂鲜红,“枉我还道你是个正人君子,你……你……”

赵瑾拉着她跨坐在自己腿上,笑说:“我之前矜持的时候,你说我木头一块,不懂风情。现在就说了一句话,你又说我不正经。阿珩,讨你的欢心可真难。”

“我当你是木头,可你原来故意藏着这些,你说,你是不是常与他们说这些荤话?”秦惜珩捶了一下她的肩,被睫毛遮住的眼瞳中不知是喜还是羞。

赵瑾抱着她说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男人堆里长大的,多少还是懂点东西的。其实吧,我也不想懂那么多,可搬到营中和他们同吃同住,为了能快些融进去,我被迫跟着听了不少污言秽语,时间一长,该懂的不该懂的,我就全懂了。”

秦惜珩看着她平坦的胸部,触手上去隔着衣衫摸了摸,问道:“你这身子,真的就没有长过?还是说担心露了身份,刻意做过什么?”

赵瑾握住她的手,垂眸看了一眼她问的地方,道:“就是没有长过。”

秦惜珩又问:“可你最开始也不知道吧?你搬去营中的时候,不怕暴露了身份吗?”

赵瑾道:“孙婶替我担心过的。十三四岁的时候,她担心我会有身形,让人看出端倪。之后我便以白练缠胸,不知是不是祈祷有用,身形竟然果真没有太大的变化,可谁知……”

她缓慢了声音,逐渐停下,秦惜珩心疼地抵住她的额头,“好了别说了。”

“人要会面对自己。之前我也一直对我自己耿耿于怀,不敢直面。可蔚熙断指之后反过来教我,残缺也不是不能面对。”赵瑾笑笑,毫不在意,“我早就不在意了,今天只是讲故事给你听呢。”

秦惜珩乖乖地点着头。

赵瑾道:“我到十七岁都不见来癸水,孙婶是过来人,听说过像我这样的例子。见了带下医之后,果然如她猜的那样,我生来是个石芯子。”

她抵紧了秦惜珩的额头,手掌轻拍她的后背,继续道:“你不知道,那一刻我竟然是如释重负。女子每月多有不便,从前我多少次担心我会被人发现身份,那日之后,我再也不用担心了,我可以接替赵家的担子,我能把车宛拦在大楚之外,我终于不用畏手畏脚地行走在营中。”

“我接管四大营的时候,他们有些人面上对我顺从,背地里却说我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一个,若是没有世袭的侯爵,那就什么都不是。我不服这话,可那时我还小,自知单打独斗也不是对手,于是我学着攻心为上,每日与他们同吃同住,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十岁前我长在府中,十岁后四大营就是我的家。这样过了几年后,从前那些不服我的人开始觉得我平易近人,原来我不是他们想象中娇生惯养的世孙少爷。我混在他们中间,最初听他们讲荤段子时还会脸红,后来时间长了,我能用更荤的段子将他们压下去。”

赵瑾讲得笑出了声,对秦惜珩道:“千锤百炼,高雅的低俗的含蓄的直白的,那要看遇到什么人,就说什么话。”

秦惜珩方才还残留在眼中的心疼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她在赵瑾的脑门上一敲,甩给她一个白眼,“坏坯。”

赵瑾逗她,“那你还不是喜欢得紧,甩也甩不掉?”

秦惜珩气得在她唇上啃了一口。

赵瑾顺竿爬,按住秦惜珩的后脑勺,嘴上一用力,反客为主,抱着人滚进了床帏深处。

午后的院落宁静得很,蝉鸣声盖住了屋子里的全部动静,赵瑾打开了通往后院的门,一脚踏进了蓄水的池子。

秦惜珩跟着进来,扑着赵瑾与她贴在了一起,说道:“好热,连水也是热的。”

池子是新挖的,引了井水来填充,但午时的天太热,连水也好似变得滚烫。

赵瑾给她搓洗着后背,笑道:“热还贴着我。”

秦惜珩枕在她的肩上,手指玩弄着水面,说道:“再热我也要贴着你。”

赵瑾在她的额上吻了一下,道:“要是时间能一直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秦惜珩抬起眼看着她的侧脸,问道:“最近招募了多少新兵?”

赵瑾道:“梁州和孜定口各是六千。”

秦惜珩道:“是不是还要锻造新的兵器?我写封信给洛安,直接问郑通要一批矿,价钱我回头再与他谈。”

“好。”赵瑾看着她,心中感触良多,“若是没有你,我真的不敢想我一个人要如何撑下去。”

秦惜珩在水里握着她的手,搓揉着赵瑾那并不光滑的掌心,说道:“我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瑾娘,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是在替我打江山。”

赵瑾道:“我从前说,我这条命是属于剑西的,今天我想更正一下,这条命是属于你的。”

秦惜珩抿着唇笑,刚想亲她一下,便被范芮突如其来的喊声打断了。

“瑾哥!”范芮的叫声从前院来,赵瑾叹了声气,从池子里出来,草草擦了擦身将衣裳穿好。

“什么事?”她开了门,范芮拽着她就走,“惑苏将军说,有乌蒙嘉的下落了。”

赵瑾方才的懒散劲儿顿时烟消云散,追问道:“人在哪儿?”

范芮道:“据说是噶尔迦雪山一带。”

“知道了。”赵瑾往屋里看了一眼,秦惜珩已经穿戴完毕跟了过来,道:“有事就先去吧,一应军资就交给我来打理。”

赵瑾也不耽搁,跨了马就往大营去。几个将官都在帐子里等着,她一进来,卲广先道:“侯爷,惑苏将军方才派人来说,五日前,羌和的巡逻卫在噶尔迦雪山的东北面发现了乌蒙嘉的几个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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