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328)

作者:夏蝉七里 阅读记录

秦惜珩哧哧地笑,扯了一下她的耳朵,“你啊,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若非我锲而不舍,你与他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赵瑾不服气,“我哪有这样。”

秦惜珩道:“你有。”

她的气势一上来,赵瑾就不吭声了,认栽道:“好,我有,现在道歉还不行吗?”

秦惜珩哼声,“没诚意。”

赵瑾笑问:“那么请问殿下,我要怎么做才是有诚意?以身相许还不够吗?”

秦惜珩道:“那你把下辈子也聘给我。”

赵瑾伸出小指来与她打钩,“给你。”

秦惜珩勾着她的手指,问道:“你还会记得我吗?”

赵瑾道:“记得。”

秦惜珩问:“怎么记?”

赵瑾拉着她的手贴上了心口,道:“刻在这里了,就怎么都不会忘记。”

生生世世,都烙在心底,永不磨灭。

秦惜珩眼中笑意流转,她仰起头,在这无人的角落里吻了赵瑾一下,耳语着说道:“记住了,我也不会忘记。”

第208章 苦渡

初一祭典礼毕,秦绩回到宫室之后,虚力出神地一个人坐了会儿。

往年他作为亲王出席,只用远远地站于一旁露个脸,而今年则全部变了模样。他唯恐再看到那雪花似的谏言一沓沓地送来,于是从头到尾跟从着礼部司的一应规则,如提线木偶般走完了全部祭礼。

内臣送了茶水来,见他没精打采地靠在御座里,关心问道:“圣上可是累了?要歇息一会儿吗?”

秦绩确实疲累得狠了,自接手了这个位置来,他每日被迫将自己禁锢在这殿里处理政务,进奏的折子如流水而来,他有时候看得眼花,却依然不敢松懈分毫。

新政推行后,各种各样的问题也源源不断地传来,谏言停止政改罢免宁澄荆的朝论更是多不胜数,他看着那些起于民间的哭喊和纷争,也自我怀疑地自问过好几次。

这样做真的错了吗?

宁澄荆与关长汲成了海晏殿的常客,秦绩就新政一事质疑过几次,可每次说到重点处,问题便会变成士族权势过盛,若不革新便无法令大楚安定。他一面觉得这原因对,却又在事后觉得不对。

秦绩叹着气,揭起碗盖抿了一口茶,问这内臣道:“你说,朕做错了吗?”

内臣一跪,说道:“圣上可是大楚的天,又怎么会错呢?”

秦绩从他嘴里听不到实话,只能闷气地让他先下去。

殿内再次一静,他枯坐了片刻,随手从一旁的奏折里抽出一本来看,翻开之后才瞧了一眼又赶紧合上。

不是上议停止新政,就是催他充盈后宫。秦绩登基至现在,就被这两件事缠到了现在。

他烦闷地起身,一个人走到了省佛堂。

玄通才上了一炷香,见到他来,施施然行了个佛礼,问道:“圣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秦绩望着眼前巍峨的佛像,有些迷惘道:“朕心中有惑,想请大师指点。”

玄通请他坐下,道:“圣上请说。”

秦绩换了自称,说道:“我自小就养在太后膝下,一直都知道自己与其他皇子不同。宁家权大势大,连父皇都不得不小心应对,我便知道只要有皇兄在一日,其他皇子就永远别想对太子之位心存觊觎。我早早地看透了这一点,便将心性寄情于旁物,总之,只要远离朝政就行。”

“我从未想过这个位置有一日会轮到我头上,而我这些年早就养散了性子,不懂治国,也不懂用人。外面都说新政是祸国殃民的乱法,让我悬崖勒马,及时止损。可我看着朝中好不容易换上的新面孔,又担心停了新政会让一切都回到过去的模样。大楚受世家贵权的戕害太深了,一旦停下政改,那么就会有无数个宁家拔地而起,而我,根本就做不到与士族们抗衡。这是我从小就能看见的一座山,我知道它有多难翻越。”

玄通问道:“圣上就是因为这个才心烦吗?”

秦绩看着佛像那对慈悲的眼,良久之后说道:“红尘碌碌无物可念,大师,我想剃度。”

玄通露出惊色,“圣上慎言,此话万不可再说。”

秦绩淡淡一笑,“我欲渡人,可渡人无果。我现在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又如何能给天下一个定言?大师,你分明也清楚,我不是做皇帝的果。”

玄通劝道:“圣上切莫这般妄自菲薄,有道是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些事情做不下去,只是因为没有到那个时候,新政或许只是需要一个契机。”

秦绩摇头道:“没什么契机一说,乱就是乱,这是不争的事实。听闻剑西赞声一片,无人不说赵瑾天下无双。我担心继续这样下去,会离百姓越来越远,愧对祖宗基业。”

玄通轻声叹息,竭力劝他,“剃度乃佛徒大事,绝非儿戏可言,圣上千万要慎重。”

秦绩颔首,“多谢大师提醒。”

他从省佛堂出来便径直回了海晏殿,独自坐思许久后,提笔蘸墨写写停停,费了好久才勉强凑满了一张信纸。

“来人。”他平静一喊,手上给这信落下了印和封漆,说道:“朕有些想阿珩了,告知礼部和鸿胪寺,挑些礼给鞑合送去,就说是贺岁的节礼,再将这信送到阿珩手中。”

“是。”内臣小心地捧着信便去了,秦绩又喊来一人,吩咐道:“去樊家传旨,朕想见一见樊予影。”

新年初日的一切都在既定的路上落幕,一辆马车悠悠地从允嘉公主府而出,缓慢地朝着英王府行驶。

秦照瑜靠在马车中闭目养神,不多时便觉车轮一停,听到婢女在外说道:“公主,到了。”

她整理了一番衣裙,搭着婢女的手下了车。迎面的王府大门已经开了,下人候在一旁,恭顺地说道:“小的见过长公主,王妃听闻公主要来,已经在等着了。”

宁丹湘死后,英王扶了侧妃卫氏为正。秦照瑜早几日就让人递了贴,卫氏念着她的身份,不敢怠慢,祭礼结束后就一直让人看着大门处的动向。

“公主来了。”卫氏听了下人的通传,亲自到前面来迎,她自知比不上皇室尊贵,便先福了礼,“公主新年安好。”

秦照瑜还礼笑道:“卫姨多礼了,我是晚辈,该先给卫姨见礼的。”

卫氏听她这样称喊,心里便觉得亲近了许多,两人寒暄几句,秦照瑜有意无意问道:“怎么不见皇伯父?”

“为着祭礼,王爷昨夜没合眼,今日回府之后便歇下了。公主的这份心意,我会原原本本转达给王爷的。”卫氏笑着,又招呼她吃点心,“公主尝尝这个,府上新来了点心厨子,这是刚做出来的。”

秦照瑜不好拂意,拣了一块慢慢地吃,说道:“我今日本也是为着探望皇伯父而来,不若就等等吧。父皇的兄弟里面,也就只有皇伯父还健在了。”

卫氏点头道是,陪着她说话打发时间,秦照瑜趁机打探,“卫指挥使近来可还好?”

傅玄柄还在时,便经常与卫阐不对付,卫氏唯恐秦照瑜是记着旧日里的那些恩怨,便简言道:“不过还是不成器的老样子,勉强混口饭吃罢了。”

秦照瑜笑道:“那可是羽林军的总指挥使,卫姨说得可真是轻巧。”

卫氏忙改口道:“我一介深院妇人,也不太懂这些,他只要不惹事,认真将差事做好就行了。”

秦照瑜回了一笑,端起茶盏浅抿一口,便听下人来说:“王妃,王爷醒了。”

卫氏道:“那便去告诉王爷,允嘉长公主来了。”

下人应是,秦照瑜又等了片刻,方见英王往这里来,一面笑说:“我当是谁,原来是阿瑜丫头。”

秦照瑜福了福礼,“给皇伯父请安了。”

英王虚扶她一把,吩咐卫氏道:“阿瑜难得来一次,去厨房说一声,晚些时候备些好酒好菜。还有,让几个小子都出来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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