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63)

作者:夏蝉七里 阅读记录

第042章 盟谈

赵瑾与秦佑已经喝到了第五壶茶。

她轻轻放下茶盏,道:“殿下当真让我刮目相看,没想到混吃等死的背后,竟然是暗查旧案。”

秦佑道:“这案子不难查,有钱就行。不过你的先生,当真不知道自己为何家破人亡,被迫远走他乡?”

“先生当年才十六,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赵瑾说着,嘲讽似的笑了笑,“可即便知道又如何?有人坚持声称范相当年是故意指使书墨童子透题,而且卷宗里也写了,书墨童子指证这一切都是得到了范相的授意。先生即便有舌战群儒之能,又如何以一人之力来翻案平反?殿下身在皇都,自然不知道外面的人为了活下去,都是如何忍辱负重苟且偷生。”

秦佑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淡淡一笑,“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谭子若。”赵瑾道,“这个人,殿下是怎么找到的?他对我的那些说辞,都是殿下授意的?”

“一个多次没有中第的穷书生而已,碰巧让我捡着了,觉得可用,就一路把他送到了宗政开的身边。”秦佑道。

“那这次的春闱案呢?殿下怎么看?”赵瑾又问。

“蹊跷。”秦佑只说了两个字。

赵瑾问:“今日早朝时,是怎么说的?”

秦佑道:“父皇并未细说,只是先移交大理寺处理。当日对詹沐霖几人透露消息的举子早就不知去到了何处,于忠敬那边又抵死不认,非说是吃多了酒误言,还有几位主考副考,都不承认泄露过考题。这案子难办啊,该从何处下手都不清楚。”

赵瑾道:“最可疑的还是那名透露消息的举子。”

秦佑两手一摊,“但现在人都没了影儿。”

赵瑾托腮看着茶盏里平静的茶面,思虑片刻后,说道:“你说,这会不会是什么声东击西之策?”

秦佑看着她,忽地一笑,“我说赵侯,你是仗打得太多了吗?什么都能往兵法上靠?对了,我听说,你这次预备亲自押粮回梁州?”

赵瑾白了他一眼,“别提这个,提了就心烦。”

“我猜猜。”秦佑道,“户部有人给侯爷脸色看了?”

赵瑾不置可否,秦佑又道:“早就跟你说过了,在这邑京之中,若是没有背景靠山,做什么都难。”

他慢慢地抿了一口茶,接着说:“你上拟的那份军饷总额,我听说了一些内容。户部的那些人,个个都圆滑得很,别说你剑西的军饷,就连禁军的补给,工部要结算的差钱,他们都是能拖就拖。你不知道,有人拿着国库的钱,悄悄在外面放贷,这利滚利地一来,还不能空手套白狼了?”

赵瑾属实没想到户部之中还有人如此胆大,当下惊讶:“殿下连这也知道?”

秦佑冷笑道:“这京中多的是见不得光的事情,这不过区区一个户部而已,其他的我若是一一讲给你听,只怕会让你更加觉得匪夷所思。从前我还不知道这些时,不大能理解范相为何要发动变革。这些年我逐一暗查朝廷各部,才发现大楚的根早就烂透了,因此也能明白范相当初的良苦用心。”

“邑京尚是如此,外面的州郡就更不用说了。你看淮安道这些年在宗政开手下都成什么样子了?”秦佑越说越是愤懑,忍不住一拳锤在茶案上,“倘若继续这么下去,不需要外族强攻,大楚自己就能将自己瓦解。”

两人对坐着陷入了沉默,秦佑给自己灌了一杯茶后才逐渐消了方才的气焰,平静道:“这些证据,我多少都搜集了一点,只是如今朝野上下几乎都是宁党,实在是难以找到一片清静之地。”

况且他不过是个庶出的皇子,虽然担着亲王的名头,手中却无半点实权,如果不靠花天酒地来接近赵瑾,他早就成了秦潇眼中的一根刺。

秦佑见对面这人半天不说话,又道:“你知道鞑合世子此次为何来邑京吗?”

赵瑾猜道:“难不成是为了求娶仪安公主?”

秦佑打了个响指,“原本就是如此,可我大楚泱泱大国,哪能用帝女来笼络外族?再说父皇与皇后也不愿意,所以这事还没提出来,就直接被掐灭了。后来我打听到,公策迪要将他的王妹许给大楚,就是不知道,要许给大楚的哪位好汉。”

赵瑾道:“这么个笼络鞑合的好机会,宁相没揽在自己人身上?”

秦佑道:“他倒是想,可他儿子这辈中,有谁能堪当大任?而且,即便他是首相,论身份,还是与皇室宗亲比不了。能娶鞑合公主的,至少得是个郡王。可说到这个,我总觉得他会向父皇举荐阿澈。”

他说的阿澈,正是英王才十六岁的长子秦澈。

赵瑾闻言就笑,“那小孩,毛都还没长齐吧。”

秦佑道:“毛有没有长齐我不知道,但目前来说,阿澈是最好的人选了。”

赵瑾问:“宁相就没有考虑过兴王殿下?”

秦佑露了个意味深长的笑,“我这位舅舅啊,对四哥总是防备那么一二的。世人皆说我四哥是个不谙世事的神仙,可他终归也是父皇的儿子,这么与阿澈一比,自然还是阿澈更让人放心些。”

赵瑾又问:“这事已经定了?”

秦佑道:“事关两国国事,自然没有那么快。公策迪前日离京回了鞑合,若是没什么意外,下次他再来邑京,就是送嫁了。”

赵瑾道:“他原本是为了求亲才来,如今主动搭上自己的亲妹,他能甘心?”

秦佑道:“左右不过是再从宗室中挑一位郡主出嫁,公策迪这人好色成性,只要送个貌美的女子给他,是谁都一样。不过嘛——”

赵瑾看着他,等着他的后话。

秦佑笑道:“莫说是宗室,只怕整个邑京,都没有比阿珩更标致的姑娘了。我说赵侯,你好福气啊。”

赵瑾脸上青白一阵,有些憋闷道:“殿下赶紧笑,笑完了,就请继续。”

秦佑毫不客气地又笑了两声,才说:“你问你问,还有什么要问的,一并全问了。”

赵瑾道:“昨日船宴上的那些人,殿下对他们都有什么目的?”

秦佑道:“目的?何必说得这么难听,他们日后指不定如何巴缠着我。”

赵瑾一手撑腮,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殿下还真是胸有成竹。林邦友、唐潜就不用多解释了,可殿下拉拢我表兄是何缘故?还有彭芒章,你想在御史台也插人?可我听说这位彭御史一心为公,怕是轻易收买不了。还有其他人呢?殿下在他们身上打算如何?”

秦佑道:“大楚开国至今,曾经襄助高祖夺取这天下的,如今也就只剩宁、唐、崔、徐、杜这五家了。”他说完,停顿片刻后又道,“原本还应该有个傅家,可傅玄柄偏要自寻死路,如今反倒连累了整个傅家。”

赵瑾想到还处于牢狱之中的傅玄化,脸上的轻松顿时消失。

秦佑没多注意她的神色变化,继续道:“昨日的河宴上,那个领着集贤殿编修的杜知,就是杜家这一辈中唯一的嫡子。他祖父杜老太爷原本官至四品两馆知院事,可后来不知是中了什么邪,非是迷上了求仙问道,整日将自己关在炼丹房里不出来。做老子的一心想着得道成仙,做儿子的又能好到哪儿去?杜旗山,就是杜知他爹,整日里也是不务正业,靠着祖上的那点恩荫,每日到崇文馆混日子了事。”

他不屑地“嗤”了一声,又道:“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可杜知倒是跟他老子、还有他那些庶出的兄弟不同,硬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去了集贤殿。他如今虽只是个七品编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杜家好歹名声在外,在杜老太爷之前,杜家也出过几任帝师。如今有了杜知这样的后生,我倒是不担心杜家会式微。”

赵瑾道:“殿下趁着杜家没落时示好,杜知不论如何也会承你这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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