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文有赏(118)

作者:吕不伪 阅读记录

“何必客气?”冯晚晚微笑着说。

荀旖笑了笑,刚要再说话,却忽然听见一旁响起了男人清嗓子的声音。她这才发现,周浦渊竟就在不远处立着,他凝视着她,却面色不善。

荀旖怕周浦渊瞎想又连累了冯晚晚,连忙后退了一步,离冯晚晚远了些。还未开口说话,只听周浦渊却问道:“涵真道长,身体不适吗?”

“贫道一向体虚,无大碍的。”荀旖垂眸说着。

“涵真道长一定要好好保养身体,”周浦渊只盯着她,“这世上还有很多事,是值得一看的。本侯希望涵真道长能看到那些事,若是身体不好,便什么都看不了了。”

荀旖听了,却只是敷衍答道:“多谢侯爷,贫道记住了。”她说着,看了冯晚晚一眼,又忙垂下眸子,冷冷说着:“宴席就要开始了,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她说着,略施一礼,便忙忙地转身就走,也不再和冯晚晚多说话了。

如今的她已不是在逃离尴尬,而是在逃离危险。她早已清楚地意识到,周浦渊比她想象中的要危险许多。

她急急走着,李琳琅安排的侍女也搀扶着她前行,可身前引路的太监在此刻却话多了起来。“涵真道长人缘真不错,”太监明显带着些看热闹的语气,“方才涵真道长要摔倒,奴才们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扶,武进侯夫妇便赶着来了。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跑得快,习武之人就是不一样……”

“好啦,”荀旖疲惫地打断了他,“你只管引路便是。”

周浦渊目送着荀旖急急地离开,也没再说什么,只接着向前走去。冯晚晚却开了口,她问着:“侯爷方才似乎话中有话?”她说着,走在了周浦渊身侧,两人看起来也仅仅是一般的和睦夫妻。

“没什么,你多心了。”周浦渊回答道。

冯晚晚听了,却只是不屑地轻笑。她什么都不说,可厌恶之情早就从眼里溢了出来。

“别让我听到那种笑声,”周浦渊说着,眸子越发阴沉了些,“还有,今夜,别再去找楚王。”他说着,看了冯晚晚一眼:“记住,无论如何,你都是武进侯夫人。”

冯晚晚听见这话,颇有几分无奈地摇了摇头。“周浦渊啊,你还真是,死性不改。”她说。

“你最好听我一句劝,”周浦渊说着,目光却还追寻着荀旖的背影,“岳父大人说得对,你我两家早已是同气连枝、荣辱与共了。我不会害你,你也别想着害我。你我相安无事,便是最好。”

今日的宴席甚是热闹,荀旖看着宫宴种种,只觉这排场绝非一个普通的七岁皇子能受用得起的。李沔果然很宠爱这个儿子,和他对李琳琅的宠爱几乎不分上下。可荀旖看向那小皇子,却只见他畏畏缩缩的,行动说话都万分小心,坐在那里,动也不敢动。而一旁的李沔却很热情,他看着这儿子,眼里满是疼爱。

荀旖看着李沔这眼神,却只觉得惊悚。她忙收回了目光,只坐在座位上,动也不敢动。看着面前的菜肴,她也毫无胃口。

“涵真道长,身体不适吗?”虚静道长问着。

荀旖懒懒地点了点头,又叹道:“习惯了。”

“你气血虚乏,精神不振,也用错了保养的法子。长此以往,便只是消耗自己,于你的身体毫无助益。”虚静道长凑近了说。

荀旖早已习惯了他这套说辞了,便笑问道:“虚静道长,不会又要劝我远离红尘吧?说吧,这次,想要多少钱啊?”

“谈钱就俗了,老道只是会看面相罢了,”虚静道长说着,只是微笑,“其实,老道也知道,涵真道长是不会抽身而去的,老道也不希望涵真道长抽身而去。涵真道长,你的作用可比你想象的要大多了。只是你我相识便是有缘,老道毕竟还有些恻隐之心,不忍见涵真道长虚耗生命罢了。”

“我并没有在虚耗生命,”荀旖立马反驳着,却有些底气不足,“我心甘情愿。”

“省省吧,涵真道长,”虚静道长拿起了茶杯,“老道很早之前就给你算过命,你命数早该尽了。如今也不知是谁给你续了一口气,让你撑了这么久。你若不知保养,留恋红尘,便只是徒增烦忧,平白无故地折损寿数。陷得越深,消耗越快,原因无他,只是这里终归不是你应在之所。”他说得玄而又玄,又捋了捋胡子,一副看破一切的模样。

“你给我算过命?”荀旖却对此事好奇起来,她从没听说过这件事。

“唉,”虚静道长叹了一口气,看向了席间的武进侯周浦渊,说,“元崇元年时,周老夫人请老道算过。那时,长安城里已人人都知道,陛下看上了荀侍郎的女儿。命里无时莫强求,周老夫人很显然是懂这个道理的。只可惜啊,有太多人不懂了。”

荀旖听了,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低下头去。席间已唱起了曲子,还有舞女随乐起舞。听着那喜气洋洋的丝竹管弦之声,荀旖心中却是五味杂陈。虚静道长一直让她置身事外,她虽不相信这老头儿糊弄人的鬼话,但却也知道这话暗合着自己的命运。她来到了这个世界,躲过了进宫的大劫,本就不必费力生活着,她什么都不干也可以生活得很好,一直活到最后。

可她不想那样。

安心活到最后的代价是什么,是看着故事里的一切毫无改动地继续发展下去吗?那样,李景修会死掉,杨鲤儿会死,张孟娘会死,李景传也会死,素霜只会是个下落不明的刺客,冯晚晚会成为史书大力赞扬却毫无灵魂的贤内助皇后……而李琳琅,就算她不愿,只怕她也会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成为原本的那个娇纵跋扈恶名远扬的虞安公主,一杯毒酒了却残生。

不,不行,她一定要和命运抗争。她要努力活着,留在李琳琅身边,支持着她改变这一切。她相信,一定有一个办法,可以既还天下一片安宁,又给这些在末世中挣扎的人一条生路。她相信,李琳琅就是这个可以改变一切的人。

命里无时莫强求吗?她偏要强求。

“有人需要我的陪伴。”半晌,荀旖终于又开了口,对虚静道长说着。这话既是她情感驱使的结果,也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也罢,人各有命……不过,涵真道长,老道相信你我都明白,大势所趋,谁都逃不掉。只是你如今牵挂太多,明明清醒,却也无法独善其身了,”虚静道长说着,又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接着说道,“就比如今日吧。老道特意算过了,今日不宜出行。可宫里差人来请,又有谁能拒绝呢?”

“放肆!”虚静道长话音刚落,荀旖便听见那高座上一声怒不可遏的吼声。她抬头一看,只见不知何时,李景修竟已跪在了地上,而老皇帝李沔在桌前半撑着身子坐着,怒视着李景修。

荀旖地位没他们高,坐得远,又有丝竹之声扰乱了听觉,一时竟不知发生了什么。她看向李琳琅,却见李琳琅也是一脸惊慌。李琳琅还想挤出笑容去打圆场,可刚要开口,一旁的杨皇后却不停地给她使眼色,甚至连芷荟都按住了她。

“这是发生了什么?”荀旖想着,歌舞也在此刻停了下来。大殿之中静悄悄一片,李景佑甚至吓得发抖。李景传和张孟娘也是一言不发,两人看了李景修一眼,便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众人之中,只有李琳琅和冯晚晚还抬头看着这里,眼神关注着他。

谁都知道,此时此刻,该明哲保身。

“父皇,”跪在地上的李景修却开了口,他直视着李沔,“是你多心。”荀旖看不见李景修的神情,只能看到他板直的背。想来,他在说这些话时应当是毫无惧色的吧。

“你再说一遍!”李沔气得指着他,手却都在发颤。

“是父皇多心了,”李景修高声说着,又俯身拾起了地上的小册子,对李沔说道,“名册上之人,皆是有名文士。文士往来书信、诗词唱和,本是常事!是父皇自己多心,疑心人家有影射之句,如何要拿人家的命来讨自己的安心!如今胸怀,如此行径,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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