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宛第一女宰辅(18)

作者:卢秋柏 阅读记录

顺娘说到这里不由得泪流满面,她儿时的友人,就是这样送了性命。

陆秋白适时问道:“既然如此,那你家为何还留在村中?”

顺娘抽抽嗒嗒回道:“娘亲被父亲常年殴打,自去年实在受不了,才带着我回来村中娘家住下,只为避开每日不停的暴打和辱骂,谁知回到村中也不得安生,姥姥心疼娘亲,给我们争取来一屋一宅,还有一小方田地,给我们娘俩自己养活自己。”

“不料年初开始,娘亲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终于在月前撒手人寰,姥姥也因此重病离去,只留下我一个人……”

说道这里不由得气愤起来:“他们见我势单力孤!就想将我也送去祭什么山神,都是骗人的!哪里有什么山神,上山的女孩都死了!我亲眼看见的。”

她将脸埋进双手里,呜咽地哭起来。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二人不料其中缘由这样曲折,一时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陆秋白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抚,顺娘却哭得愈发厉害,眼泪好似断线的珍珠止也止不住。

陆秋白好言劝慰道:“好了,别哭了,明日我们就去官府,看他们还敢不敢乱来,我就不信这天底下还没有王法了。”

只是这话一出口,她自己反而默了一瞬。

她可以这样安慰别人,却没有办法如此宽慰自己。

顺娘这才渐渐止住哭声,抽咽道:“多谢二位恩人救命之恩,若非二位今日出手相援,恐怕我已是那山中孤魂野鬼,只能来找他们夜半索命。”

几人又是一番推拉,好不容易才互相分开,各自安寝睡下。

第二日一早,陆秋白就赶忙起身洗漱完毕,在院中候着她们。

由于明面上陆秋白扮着男装,也怕顺娘一不小心露馅儿,故而昨晚她独自一间屋子,姜林和顺娘自在内间同卧。

几人收拾好正要出门去找里正一同上县衙,谁知却连人影也未瞧见一个。

村中之人见到她们也都绕道而走,仿佛在避着什么,就是不与她们正面接触,陆秋白一口气梗在心头,顿时明白,他们这是在玩一个“拖”字诀!

左右他们觉得她二人不过是途经此地,路过而已,必然不会在此逗留许久,仅仅只是为了一介孤女,见她暂时安然无恙,自然也就会离去,到时他们依旧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没人管得了他们。

不得不说,此法虽然无耻,但确确实实十分有效!

陆秋白自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处理,不可能在此耽搁太久,而姜林已经暴露女子身份,留在这里更是不甚安全,毕竟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难道这样就拿他们没办法了吗?

第15章 吾乡何处(三)

陆秋白心电急转,顿时生出一个主意。

“顺娘,你家中的房屋田产一应等物,可在官府处做了归属变更登记?”

顺娘答道:“娘亲走的急,还未来得及去做登记。”

陆秋白喜道:“走,带上一应文书,我们这就去官府将你家中该登记在你名下的都去做好登记,这样一来他们就无话可说了,将来若是他们强抢,你也可以凭着这些东西堂堂正正上告。”

顺娘闻言立即回家将藏在隐蔽处的田契地契等物一一取出,带在身上,就要随着她二人去往县衙。

没想到她们才刚至县衙门前,就见村中一人正在县衙门口击鼓鸣冤。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县令当即升堂,询问原告,那人正是顺娘母亲的兄弟,他将状纸递上,显然是有备而来。

县令接过状纸仔细阅读之后,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王顺娘!身为待嫁女,却不守妇道,孝期之内,竟然与人私通,可有此事?”

顺娘顿时被这一番喝问吓住,愣在堂下,半天没想起要反驳一句。

直到陆秋白率先驳道:“大人冤枉!”

顺娘这才如梦初醒,她没想到自己的亲舅,竟会如此颠倒黑白,以此诬告她!

她浑身颤抖着,磕头喊道:“草民冤枉!”

县令将状纸放下,沉稳道:“有何冤屈,细细说来。”

顺娘接道:“草民绝没有与人私通,请大人明察!”

她的舅父立即反驳道:“胡说!昨晚你便将这人留在你家中,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是私通是什么!”

县令二拍惊堂木:“肃静!公堂之上,岂容尔等咆哮!”

陆秋白见状也出声替顺娘辩驳道:“大人容禀,草民昨日借宿,却并未与王顺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此事有我家姐姐作证。”

姜林也顺势道:“不错,大人,此为诬告。”

县令听此言语,看她二人举止气度不凡,也未多问,只喝问道:“原告王二德,你说王顺娘与人私通,可有证据?”

王二德立即叫道:“有!草民有证据!”

“草民有人证!村中父老乡亲昨日皆在,均可以为此事作证!”

县令喝道:“人证何在?带上堂来!”

从外面走进来一群人,在堂上乌泱泱跪下,正是昨□□迫顺娘祭山神的一众村民。

其中正有里正王庆领头,呼道:“草民皆可作证!”

陆秋白心中怒火涌起,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为了抢占顺娘家的那点家产,不惜给她扣一个不守孝道、□□不端的罪名!

本朝以孝治天下,凡不孝者,人皆唾之,法必惩之,众口铄金,若此罪坐实,顺娘不仅无法顺利继承她母亲给她留下的所有家产,也将永远背负品行不端的污名,遭人白眼。

如此一来她名声尽毁,无家可归,与逼她去死又有何益?

若是她心中无法承担千夫所指的骂名,自去寻了短见,他们自然就能兵不血刃悄无声息地将她家产据为己有,再无人阻拦,也不会有什么人指摘他们半分。

即便她心理强大,不为此寻短见,可骂名在外的她又将如何在此地立足?

女子在这样的世道里完完全全靠自己的双手吃饭本就不易,凡俗之人往往更将女子名节看得极为重要,顺娘尚且是在室女,这样无异于毁了她的后半生,哪怕她决定就此不嫁,只凭自己的本事吃饭,也难以找到愿意为她买单的雇主。

他们这般心肠歹毒,心思狠辣,当真是一点不顾忌亲戚之义,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敲骨吸髓而后快。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凉薄之人?

还是说在他们眼里,顺娘根本算不上他们的族人,只是一件可以利用的物件,而出嫁后又归家的顺娘母女,在他们眼里才是阻挡了他们获得更多利益的拦路石?

即便本朝律法明确归宗女与在室女一样能够继承来自父母的遗产,他们却依然将此置若罔闻,不将顺娘逼死誓不罢休?

为什么非要如此赶尽杀绝?

“够了!”

“你们欺人太甚!”

陆秋白终于忍耐不住,愤怒的心情几乎淹没她,好像跪在堂下被一群人无端指摘的人就是她。

“启禀大人,昨日吾与家姐途径此地,见他们……”

陆秋白将原委一一道来,条理分明,句句恳切,昨日之情景宛在眼前,县令听她细说,也抚了抚胡须,做出一副深思的样子,期间却悄悄向堂下的里正王庆暗含询问似的瞟了好几眼。

陆秋白慷慨陈词之间并未注意到他们之间的这番暗涌,见这县令仔细聆听,状似思考,只以为这县令倒是一个明晓事理的好官,想必能为顺娘主持公道。

待得她说明原委,县令才迟迟开口,似恍然大悟状:“如此说来,倒是他们在此强词夺理在先,意图陷害王顺娘了……”

顺娘见此也心怀希冀,正要拜谢县令公正严明。

不料这时王庆突然高声悲切道:“大人容禀!原是顺娘早已与人定下婚约,却迟迟不愿出嫁,定要在家中等到她母亲和姥姥身故,分得家产才肯离去,更何况她母亲早已留下遗嘱,将遗产留给族中兄弟和她丈夫,此等不忠不孝之女,如何能让她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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