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宛第一女宰辅(19)

作者:卢秋柏 阅读记录

“遗嘱在此,请大人阅览!堂外另有顺娘亲父李大狗可以作证,随时等候大人传唤!”

县令接过呈上去的“遗嘱”仔细查看。

顺娘听到“李大狗”三个字,双目圆睁,嘴巴微张,瘫坐在地上,一瞬间她觉得天都塌下来了,童年长年累月的阴影在她母亲病逝后再次笼罩住她,难以摆脱。

“传李大狗!”

口令层层向外传递,自堂外进来一个佝偻着腰、贼眉鼠眼的男子,声音尖锐地跪地行礼:“草民参见大人!”

李大狗跪在地上,眼睛却在四处打量,看到紧张到瑟缩的顺娘,从鼻子里冒出一声冷哼。

顺娘额上也淌下冷汗,本就绷紧的神经几乎在崩溃的边缘。

县令将手中“遗嘱”放下,问道:“顺娘已有婚约之事,可有凭证?”

李大狗尖着嗓子道:“有的!有的。”

说着颤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来,双手呈上:“婚约在此,请大人过目。”

县令带着嫌弃的神色,皱着眉头将那皱巴巴的一纸婚约接过,转而道:“既是如此……”

顺娘此时似乎受到什么刺激似的,冲上前去,将那张皱巴巴的纸夺了下来,迅速塞进嘴巴里直接吞了下去。

众人都未曾料到她有如此烈性,无人及时反应过来阻止她的动作,这也让她顺利将极有可能是压垮她的那张薄纸夺下。

她眼中含泪,泣声道:“民女不曾与任何人有过婚约!请青天大老爷,明鉴!”

县令因她这番冒犯之举,差点从座位上暴起,但碍于还有外人在场,才勉强稳住面上的神色。

陆秋白将他这一连串的反应尽收眼底,这才明白她前一刻的想法有多么天真幼稚。

原来他们早就在暗中沆瀣一气,却还在这里演什么戏!不过小小一亩薄田,一处家产房屋,竟值得他们这样以人命相逼!

甚至不惜捏造证据,十几个有手有脚、有头有脸的青壮之人,逼迫一个刚刚丧母,手无缚鸡之力的幼女!

县令调整神色,尴尬地咳了两声,才喊出一句:“大胆!公堂之上,竟敢公然损毁证据!”

顺娘泪流满面,不住地磕头,嘴里重复着:“民女清清白白,请青天大老爷明鉴!”

县令不知所措之间,不过数十息的功夫,顺娘额间已经淤青一片,几乎嗑出血来,大有县令不还她清白她就磕死在堂上的劲头。

如今是他在任最后一年,十分紧要的关头。

他没料到这王顺娘脾性竟然如此刚烈,他可不想在这样的关头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闹出人命来,若是因此在他政绩上留下一笔不光彩的记录,岂不是阻碍他的升迁之路?

一时之间县令心中也有所松动。

“够了!”

“本官见你如此真心实意,不似作伪,便暂且相信你所言为真……”

王庆见势头不对,当即道:“大人,此等不忠不孝之徒,为了脱罪分得家产,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出来,大人万万不可轻信呐!”

其余人也连忙附和。

县令见王庆虽以头抢地,却悄悄自人群中抬起头,眼中凶光毕露,知他这是警告之意,一时间又开始捉摸不定,拿不下主意。

这时站在一旁的师爷模样的人凑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当即三拍惊堂木,高声道:“今日案情晦暗不明,难分实情,待本官查明事实真相,明日再审,退堂!”

说罢不管堂下诸人如何反应,立刻起身转头就回了内堂,将门也一道闭上。

两旁的衙役见状也来驱赶,一行人不分青红皂白皆被驱赶出了县衙。

王庆等人忒了几声,只面色不善地自行离开,却并未在衙门外再与她们多说什么。

而李大狗却没有这么快轻易白跑一趟,他一脸狞笑地靠近王顺娘,抓起她的手腕二话不说便要将人拉走。

第16章 吾乡何处(四)

顺娘条件反射地想要将手腕抽回,却难以做到,那只手就好似铁钳一般牢牢地将她钳住。

陆秋白心中正憋着一团火无处撒放,登时便拎起一旁的木棍敲在李大狗手腕上,打得他痛呼出声,连连哀嚎。

姜林拉住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怒火的陆秋白,摇摇头道:“不可。”

陆秋白这才冷静下来,厉声道:“滚!”

李大狗吃这一棍,也晓得面前之人是个厉害角色,这会子怕是无法得逞,只是嘴里依旧不依不饶,骂道:“小/婊/子,你给我等着!”

顺娘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缩在一旁浑身颤抖,似乎被吓得不轻。

姜林走过去,柔声安抚道:“没事了,他走了,别怕。”

不料顺娘却跪倒在地,抓着她的衣摆道:“求求二位贵人,带我离开这里吧,顺娘做牛做马,必结草衔环以报!”

姜林想将她扶起,顺娘却纹丝不动,坚持道:“二位恩人若不答应,顺娘与死无异!”

陆秋白蹲下身,问道:“你娘留给你的家产,你不要了?”

顺娘摇了摇头,却道:“顺娘弱小,虽有心而无力,即便这一番争夺要回家产,顺娘也难以守住,待得二位贵人走后,一样是孤立无援,任人欺凌,还有李大狗,他竟……他竟知晓我身在何处,必然不会放过我!”

“二位贵人也见到了,此地官官相护,族中亲朋,皆虎视眈眈,顺娘在此地已是无法求活了,只求二位恩人再多发些善心,给顺娘一条活路!”

“顺娘得寸进尺,来日观音堂前,必为二位恩人日日祈福!”

陆秋白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且不说她本就不信神佛,如今她本就自身难保,确如顺娘所言,她只能帮她一时,却没有能力真的带她离开,远离这些是非。

姜林心中却没有那么大的波澜,说到底她们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义,没道理要就此为她人的人生负起这么大的责任。

但给她指条路子也是可以的。

她拿出一册书,递给顺娘道:“我观此处草木繁茂,山林之中多有可用之物,既背靠此等丰山秀水之地,自也可以此为生,你将书中之草木一一记下,可往山中采药后背至城中药铺,自能换些银钱,供自己日常所需应当没有问题。”

“我二人居无定所,也非家世显赫之人,只是比你幸运一些,多走过些路,看过些书,却也没有办法顾你一世安稳,若是姑娘想离开这泥潭,学好这书中分辨草药之法后,也可前往城中悬济堂为名的医馆或是其它药堂,谋个差事安身。”

顺娘接过那册书,顿时觉得看到了光亮和希望,心中无比感激。

她观这二人,想来应是大家出身,或许是体面人家出门游玩的公子哥儿,两害相权取其轻,她本已做好委身的准备,没想到还能有另一条出路在她面前。

一时间不由得热泪盈眶,连连道谢。

陆秋白自没想到对方的小心思和那刹那间的打算,虽来这世间十八载有余,这些年来也随着家人走过一些地方,但到底没有独自面对过世间的艰难险阻、人心之变。

在家逢剧变之前,她也只是一个被家人爱护的幼崽罢了,虽然隐隐觉得世道不公,却并不知晓普通百姓家的女儿生活有多么艰难。

此事到这里亦是远没有结束,那县令突然中断堂审,不知究竟有何内情。

陆秋白留意到县令停审之前,站在一旁师爷模样的人曾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想必那人说的话便是关键所在。

县令此人一开始正气凛然,似乎是站在法理一方,但后来却表现得似乎与里正等人有所勾结,可在顺娘磕头恳求之时,又有所动摇,难道是良心发现,有所动摇?但最终他还是既没有还顺娘清白,也没有让王庆等人得逞,这是为何?

若是能知道他们更深层次的动机,那这些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要如何才能知道县令为何有此异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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