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李卓恺大大咧咧看不出孙昭的拧巴，宋祁于和周舟都心里了然，虽然不清楚细情，可宋祁于大概能猜到，症结出在李卓恺身上，这两人指不定有点别的矛盾。

几个朋友喝的汽水，吃夜宵都不喝酒，该回家了，李卓恺不再一一送所有人回去，而是先走了。周舟送的她们，绕了一大段路。

进自家小区前，孙昭像是再也忍不住，忽然就哭了，仿佛积攒了很久的委屈，可又无从讲起。她哭得鼻头都红了，一点不顾形象，宋祁于递纸给她擦擦，她抱着宋祁于继续哭，伤心得抽噎，连气都喘不上。

宋祁于站着，等她哭完。周舟不知所措干杵不动，觉得尴尬，想做点什么，但不知道怎么办。

哭过一场，孙昭就回家了，没解释，啥都不说。

他们小区门口站了许久，确定孙昭应该到家了，宋祁于给她发消息，安慰：「向前看，没什么大不了。」

周舟叹息，打心里感慨：“唉……真是……还好咱俩没这烦恼，这也太难了。”

宋祁于哑然，不对此评价。

洗漱完坐窗前，半个晚上都思绪万千，想法纷乱如麻。

宋祁于忍不住点开对话框，脑子还是混的，字就发出去了。

发给的黎洛：

「今晚和孙昭他们见了面。」

「年后应该要回老家一趟，看看粱叔和婶子。」

「可能就不跟你一路回学校了。」

十二点了，那边该是休息了才对，也应该不会回的。可没多久，对面回了两条：

「好。」

「自己小心点。」

宋祁于翻翻身，再打出一排：「大二的课听说比较紧凑，后面看具体的安排，如果是，我会申请回学校住。」

这条没得到回应，不知是默许，还是不答应。不管哪种情况，宋祁于都放下手机，不想看她的答案。

黎洛从来都是有始有终的性子，可在某些问题上，过于反复无常，宋祁于一退再退，给足了彼此体面，能做的都做了，找不准接下来的方向。

丢开手机，不管了。第二天到外边找地方给粱叔和婶子一家寄钱，宋祁于大早上就出门，寄完钱再知会粱叔他们。她在北京赚的补课费只用了一小部分，多数都存着了，这次想也不想就各转了五千过去，给两家过年花。

老家小镇收入低，一年到头埋头干活儿都挣不了几个钱，粱叔哪知道超一线大城市的薪资水准，得知宋祁于总共打了一万块可吓得不轻，着急问：“哪儿来的，黎小姐给的吗，你让她收着，收回去，太多了……”

宋祁于告知是自己赚的，另外还给老家那边寄了两箱子吃的用的，预计明天就能到。

“东西很沉，你们搬不动，记得喊大哥去收件。”她嘱咐。

粱叔更加不愿收了，清楚在外挣钱不易，何况宋祁于一个在读书的学生娃子。粱叔急着说：“你留着读书用，我让你大哥明儿去银行，给你转回去。还要读书的，城里物价也贵，你别乱花，多存着点，将来毕业工作了，出去租房生活干啥都要钱的。”

一番通话长达一个多小时，打到手机都快没电了。到之后，粱叔还是收下了这笔钱，拗不过宋祁于，也说：“昨天我们到你姥的坟才烧了香，这些天都经常过去清扫，年尾了，也热闹点，好歹有点人气。”

宋祁于嗯声：“我应该初三回去，到时再去看看。”

“忙的话，晚点也没关系，不急的。”

“知道。”

这是宋祁于第二次在江北市过年，比起前一回的生分，这次她更像这家里的人，采购和布置都有她出力，包括陪同褚教授和黎老师走亲访友送礼，以及订年夜饭。

老两口带着宋祁于去拜访曾指导过宋祁于的肖老师他们，还有班主任刘亚君等人，一个都不少。夫妻俩接人待物的本事周到，简直滴水不漏，找不出丝毫不妥。

宋祁于听话，一一照做。

或许是家里只有宋祁于这个年轻人，褚教授总带着她一块儿，有天甚至带宋祁于到商场买了几身新衣服。

不好花长辈的，宋祁于打算自己结账，但褚教授不让。

“晚点再买两条围巾，顺便给阿洛也捎两条，北边冷，你们都用得上。”褚教授说。

买完开车返回，路过老式蛋糕店，褚教授也停车下去买一袋子。

上来了，她对宋祁于念叨：“阿洛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一个人在美国，那时候我和他爸工作也忙，没那么多时间照顾她，一般都是她自己放假再回来，或者我们几个月或者大半年才有空去看一次。她挺喜欢吃这个，每次过去，我和她爸都会买些带上。”

宋祁于接不了话，也不需要接，她只是听着，帮忙把蛋糕拎上车，默默坐在一边。

家中一切都准备好了，就差黎洛一人。

黎洛是农历二十九那晚赶回来的，家中的三人连夜到机场接她，等一进门就煮热腾腾的云吞面吃。

黎洛什么都没带回家，别说行李箱了，一件多的外套都没有。宋祁于和老两口都默契不问她在上海出差的过程，绝口不提，仅仅关心她独自在北京的生活。黎洛又瘦了，下巴尖了，锁骨突得很显眼，原本合身的毛衣变得宽松了些，整个人都快支撑不起最外面的厚大衣。她自个儿仿若没察觉，不时笑笑，跟往常的样子如出一辙，还是平和温柔，不急不躁的，做什么都很有条理。

她给所有人都带了礼物，特意在上海买了提前快递寄回来的。褚教授是一瓶香水，黎老师是按摩枕，宋祁于的是手串。

“到上海时间有点赶，正好有天逛商场，有空就买了。”黎洛说。

那晚褚教授表现得也很随和，似乎先前的担心挂念从未有过，对着黎洛本人，褚教授并未过度关心女儿。相反，等坐着吃完水果了，褚教授就上楼休息了，没管黎洛和宋祁于，只说：“明天早些下来，年三十吃汤圆，千万别迟了。”

除夕夜的灯火如同往年灿烂盛大，温暖的红色与昏黄交织，满城都洋溢着一年告终的喜庆。

清晨是宋祁于起床帮着烧水，给黎老师打下手。

这天黎老师特地换的唐装，家里不像上一年那样请一大堆亲戚吃团年饭，只有他们四个过。

下午陆续有客人到这边拜年，有老两口在本地教过的学生，还有几个同市的亲戚朋友。宋祁于不认识那些人，可下午还是一起凑桌玩牌，和黎洛一桌。

一下午，宋祁于输了很多，黎洛总是赢，手气极佳。幸亏当天不玩钱，只是打发时间，不然宋祁于得赔个底朝天。

黎洛笑吟吟，嘴角的弧度就没下去过。

过节谁高兴，都不例外。

晚上，打完牌，又在后花园约着烧烤，支起几个架子边烤肉边喝酒。

宋祁于没喝，黎洛也没。两个人挤一处喝热茶，后面转到楼上天台看夜景，眺望远处的街道。

她们肩并肩挨着，听着楼下偶尔传来的嘈杂喧闹，坐在灯光照不到的阳台上。宋祁于靠在黎洛胳膊上，黎洛没躲。

“这段时间，累吗？”宋祁于小声问。

黎洛望向街对面，一声不吭。

宋祁于再问：“累不累？”

她这才动动唇，迟疑了下，低语：“还好。”

宋祁于说：“要是累了，就停下来歇会儿。”

她嗯了一声。

离得那么近，宋祁于清楚感觉得到——她在轻颤，控制不住地抖了抖。

又是新年的第一天，黎洛给宋祁于准备了一份独一无二的贺礼。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宋祁于一睁眼就能看到。

一张房产证书。

宋老太的房子的。

上面赫然写着“宋祁于”的名字，过户时间是在她来江北市之前。

打开这个，宋祁于脑子没转过来，完全没想到。

“不是过户给你了的？”宋祁于不接，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