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想到上一次月考，语文卷子上考的司空曙的诗。当时很喜欢它的一句，“孤灯寒照雨，”

于是拿发的草稿纸上写下，后面是什么她不记得了，就自己写，“孤灯寒照雨，又误一年春。世事如流水，由来梦浮生。”写完顿觉一秒也不想呆在考场，才半个小时就提前交卷了。

底下还在奋笔疾书地人看向她，生物老师正坐在教室后面监考，看见倾星提前交卷惊讶。

主考官点点头让她出去。倾星路过一楼的倒数考场，心想，“下次我就坐在这里了，又能怎样。”

她穿过小树林，遮天的树叶在夜里婆娑，像是树林的嘴在蠕动啃食路灯。树林尽头是清冷的台阶，两边又是花坛，台阶尽头两边就变成了那厚重的排名巨墙，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每一个人的总分。她们的学校居心险恶，专把这些贴在去食堂和寝室的必经之路，时不时刺一下你的神经。

她边走边仰望，突然感觉这堵墙像海水扑过来，淹没过她的头顶。每一个名字都是一个人沉浮在冰冷海水里挣扎。“我浮上来，就是另一个人沉在冰冷的海里，可是墙的每一个位置都会写下名字，必须有名字，我们都无法浮出那面成绩墙……”她第一次走到墙尽头的左下角落，最后的那些名字躺在月光都照不到的地方。她摸了摸那些名字，想流眼泪，但终究没有。

高三的考完了，从后面逐梦楼上来。他们一边对答案一边从她身边走过。倾星垂下手，心中笑想，“看来在应试教育中沉浮，一定要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不能打瞌睡，也不能emo……”她转身涌入人海，随着她们走向寝室。

倾星随人群走到石子路，看见静心楼那边欣然转着一支笔漫不经心走来，她看见倾星笑着眨了下眼。

倾星过去与她并肩走在一起，说：“我还以为只有我提前那么久交卷。”

欣然抬头看见旋转青空中的一轮月，很像古代的发青窗纸，但边缘泛白，笑说，“今天月色这么好，我们去哪里散散步再回去吧？”

倾星答应了，于是两人调转脚步往另一边走去。穿过这片林子，看见办公楼下的一面落地全身镜，办公楼也停电了，老师都去监考，这里人去楼空。

全身镜角落映出半个白月亮，月光打落在地面上像落了一地雪，台阶像白玉阶。欣然放下笔坐在台阶上，望向在月下弄影的盆栽。

倾星笑说，“你一直都这么早交卷的吗？”

“我习惯提前半个小时交卷。”欣然说。

倾星坐下，她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对白，但看着满室月光不知怎么不想继续找话题了。欣然也没有继续对话。

两人沉默许久。

欣然笑问：“五一假期你有安排吗？我可以邀请你去我家玩几天吗？”

“好呀，谢谢。”倾星正好放假没有去处，答应了。

听到考试结束广播，两人站起来，准备去寝室。

却见予湘与一个女生说说笑笑走过来，看见了她们，与那女生告别走来。

予湘笑说：“你们俩又在散步吗？”

欣然笑说：“你自己呢，不也是在散步？”

予湘说：“我在和她聊艺术节。我要上台表演吉他，她唱歌。”

倾星说，“啊，你和欣然都报名了节目。”

“你也可以报名摄影，”予湘说，“我才想起要去教室里拿化妆盒，上台要化妆，现在得好好在家练习一下我的化妆技术。”

她们一起去了教室，欣然把要拿的书抱在怀里。予湘边找化妆盒边问：“我好像从来没有看见倾星你化妆？”

倾星说：“我只会给别人化，自己化就好难看。”

予湘惊奇，“怎么会，一定是你没有找到自己的风格。我帮你画一个，让你知道自己有多好看！”

倾星闻声过去，予湘说：“我就帮你化个淡妆吧。”

“你们先化，我去下面的路灯等你们。”欣然捧着书走出去。

予湘给倾星化妆时，光明正大地把倾星的五官用眼细细描摹了一遍，从眉梢到眼角，倾星还问：“教室里光线不好，你能看清楚吗？”她抬眸与予湘对视，予湘有点心虚说，“你朝窗外偏点头。”倾星照做，半边脸陷入月光中，像是发给她了一张空白的答题卡，予湘果然不知如何落笔，又不舍交卷。从来不像这样给人画眉，涂口红……

终于画完，予湘看着自己的作品陷入了沉思。

倾星疑惑：“你很想笑吗？”

“噗哈哈！对不起，”予湘忍好久终于笑出来，忙捂住嘴，“不过我是真心想帮你化好的，一时失误。”说着忙拿纸把给倾星画得惨不忍睹的口红擦掉，动作进行一半时，她顿住手，把纸给倾星说：“你自己擦吧。”

还好倾星接过说，“我就说我不适合化妆吧。”

予湘想，自己好像加深了她的误解。

两人走下去，在路灯下看书的欣然抬起头，看到倾星愣了愣。倾星本来以为她也会笑，却听欣然说：“倾星，你真好看。”

予湘看见她手里拿着《红楼梦》，笑说：“你天天读红楼梦已经陷入唯心主义了么？”

倾星已经照过镜子，知道予湘画妆惨淡，接过话说：“唯心一点也很好，你画的，还笑。”

予湘连忙逃离战场，跑过去操场远远地对欣然和倾星挥手，“欣然、倾星，bye!”

欣然和倾星冲她挥手。

回寝室路上，倾星笑说：“我就不该相信予湘的，把我化的这么丑，哼！”

欣然目光注视来说，“不会呀，我觉得就算这样，也还是很好看。”

倾星笑说，“你不会真的陷入唯心主义了吧？还是说，你在安慰我，那么谢谢。”

“噗，你跟予湘也是这样吗？”欣然笑了出来，却不是很开心，“我不想你总是跟我说谢谢，还是说，你没有把我当成好朋友？”

倾星忙说：“怎么会！那我以后不和你说谢谢。”心想，“我觉得，朋友如果是条线，那么和你这条线往前蔓延的多了一点，只能收着点，才能勉强掌握。”

她们快走到宿舍楼，倾星身旁传来欣然的声音，“也许，有的时候唯心一点也很好，”她注视着倾星，“唯心一点，一些事就会有结果。”

24.煎饼

一推开宿舍门，就看见两只大行李箱摊开在地上，崎雨已经在收拾东西了，蔚妙对着镜子在试衣服。看见倾星、欣然回来，崎雨笑说：“明天放假耶，今晚通宵怎么样？”

欣然和倾星笑着应了，崎雨进去洗漱了，蔚妙换好衣服，爬上去崎雨的床，笑对她们说：“我去我暗恋对象的床上了。”

倾星笑说，“你们又和好了？”

“对呀。”蔚妙笑拉上帘子。

崎雨从阳台出来，上床刚拉开帘子惊叫，定睛发现是蔚妙笑说，“啊，是你，蔚妙，刚拉开帘子发现有个人吓死了，你怎么在我床上。”

蔚妙笑说：“你的床摆的好精致啊，明天放假，今晚一起睡呗。”

崎雨笑说：“我习惯了一个人睡，我妈要跟我睡我都不同意的，你个老六快点下去。”

蔚妙灰溜溜地下去了，倾星笑说：“她刚刚还笑着说，我去我暗恋对象的床上了，眨眼就被赶下来。”

崎雨自己上床边整理边说：“至少也要经过我的同意吧？你们懂吗，你拉开帘子发现里面有个人，那一瞬间真的很吓人。”

蔚妙已经上了自己的床说：“好吧，对不起。”

第二天大家都没有穿校服了，坐在教室里等班主任交代安全事项，然后放假。欣然、倾星叫上予湘，一行人出了校门。正校门口就是公交站台了，车堵得很厉害，她们决定走回去。先沿着校墙直走五百多米，就有一个十字路口，仰头可以看见正前方森林公园的苍翠的山，一个朱红六角小亭子，遮遮掩掩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