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星(47)

作者:屿言星 阅读记录

庄主接过,又打着伞去了。

那船在江水飘摇,往后退了一点,转舵往江心驶去,转眼便隐没在江雾茫茫中了。等终于望断,程涣心想,“长大中,我觉得最快乐的事就是等待。”

船行至水滨,连岸繁茂的萱草在月下葳蕤,如染清霜。又隐隐可见一排木房子,半遮半隐在长草中。

众人提了几盏风灯下船。

皓月问倾星三人要走水路还是山路,“走水路的话,有雪霁楼、满芳州、水明楼……山路则经过风鸣廊、更阑室、露寒烟冷阁……”

三人商议后,都决定走山路,坐船很多天了,看水都有点烦。

皓月提着风灯,在前面带路,程涣也要跟着一起。

江雾一色,几人走到山腰,云雾也赶到山腰。远远听到雨滴竹梢的凄凄声,没走几步果见几簇疏竹。风鸣廊直入竹林,几人一排走过,竹梢风动,月影移墙。

倾星见地上竖着一个小木牌,借着月亮光看过去,上面写着:“观赏竹,请勿挖掘竹笋。”那月亮本盈盈悬在竹梢,走过竹林时回头一望,却见月被云妨,顿时浸入黑暗。

竹林尽头是更阑室,室内人语压过风敲竹声,客人在彻夜不息抹骨牌。碧纱窗里一灯如豆,人影幢幢。

又有接天稻田在更阑室旁,很多黑溜溜的人戴着草帽在冒雨收割。一个笼罩在黑暗中的人影朝她们走来。

皓月笑说:“这么晚了,还在忙?”

“早点收割,不然被暴雨糟蹋了。也快,大概还有两个多小时就可以干完休息。”听到那人沧桑沙哑的回答,估计是个很老的人。他说时,用一条胳膊在空中舞了一下,用手指了指稻田边一众挂着灯的矮墙浅屋,意思似乎是他们收割完立刻就可以在那里休息。

聊了几句,他从裤子口袋掏出大象烟,从烟盒里抽取一根,又从衣袋里摸出一匣火柴来,划燃了。一支小火在雨中摇曳生起,柔和了坚固的夜。他衔着烟凑近火焰,短暂地照亮了他的脸:老头笑了一下,眼角的皱路弯弯。火光熄灭,他恢复了本来面目。

“皓月,皓月!”一个女子站在更阑室屋檐下高声喊。

几人看过去,屋檐囫囵吞雨。她说:“一个女客人要一瓶红酒,她要自己去挑,要过桶的。我这里走不开,你带她去吧。”

皓月应声走过去,又接过女子手中一盏风灯。她和客人打伞出来说:“程程你带她们,路上小心一点……自己下山怕不怕,我等下来接你?”

程涣摇头。皓月说好,与她们分别,和那人提风灯去了。

一阵风过,吹走乌云,月光又如脱缰野马,驰骋林间,在夜中破开道路。几人止步一望,此山已过半,对面的山一峰一峰拔出云海,峰峦交错。满阶梧桐月明中,几个婆子在扫落叶,见她们笑说:“扫完就下山咯,上面的路都扫好了。”

旁边地里插着一个邮筒。

“是三千给我的信。”程涣取出一封信,三千还寄了一颗松果,几片秋叶。她又取出一瓶牛奶,这是睡前要喝的。送牛奶的那个人应该才走。落叶被走开。

几人又走一会儿,倾星看欣然走在最后面,问:“你是不是感到困了?如果犯困就牵着我的手走吧。”

“确实好困。”欣然笑了笑把手给她。

走至山顶时,青云滚滚,风如雪袭来。待穷尽烟霏,终于见露寒烟冷阁。

倾星说:“不如就在这休息一晚吧,明天可以看日出。”

大家纷纷说好。穿过一道窄门,窗外群山幻灭,风景虚无缥缈。玉鉴琼田云雾中明明灭灭。

阁楼后面层层叠叠、林林种种都是花,温吞花香无边无际。

程涣从这边的花道下去。她告诉她们这片花道延绵直至山脚,依次有山茶·十八学士、宫灯百合、宝莲灯、丽花仙人球、绣球·万华镜,球花石斛,天女木兰、睡莲、月季·金丝雀、孔雀肖鸢尾、瑶山苣苔、荷包牡丹、翠珠花。

程涣正说着,见单雪提灯从花海上来笑说:“皓月姐姐不放心你一个人下山,让我接你来了。”

得知她们在这里休息,单雪笑说:“露滑雾深,早上出门小心。”

她二人身影渐渐隐没在雪白中。

露寒烟冷阁第二层书架错落,书籍浩如烟海。一张桌上摊了一些墨纸,不知是谁写了满纸的'卓'字。写满一张纸还不够,又写好多好多张,满纸皆是这一个字,层层叠叠密密麻麻。

欣然感到困已先洗漱歇下了。倾星和予湘见夜空如皎泉,知道快日出,就一起坐在暗月孤灯的窗边等待。

她们靠在窗边,听风吹过花海的簌簌声,至月堕星沉,云间一团绯霞升起,吐出旭日,晕开天边冻蓝。

倾星托腮望着窗外,霞光染得她脸畔美轮美奂。予湘无意望她一眼,想起她们上一次也曾一起看日出,不禁心中忡怔,忙错开视线……今晚无星无月,无心无月。

倾星刚在床躺下,欣然就转身抱住她,倾星笑笑也回抱她,像抱住一朵云,与一朵云柔软的痴缠。

53.游记(12)

隐隐的梆子声,冷清清又悠缓从山脚升上来。天已微明。

窗边镜台放的铜镜有点起雾,她以纸抹了一下镜面,直至她的脸耀在镜中。山庄里的人已经开始劈柴、烧早饭。她一壁梳妆一壁看着炊烟。

“姑娘们,”窗根儿底下有人喊。

倾星急急放下手中檀木梳,推窗看见一个婆子,手里提了好大一篮子桑椹。

婆子笑说:“看见亮着灯,想你们已经起了,就想着告诉一声。今天有秋饭,在水明楼。倒时候周围的人都来了,等船来往要等很久,又挤。姑娘们要出门最好早点动身。”

倾星笑着道过谢。她们今天是必须出门的了,欣然有点烧,买药需要乘船去附近镇上才行。主要坐从镇上回山庄的那趟晚渡要早点,以免封渡了赶不回。

此时水明楼。庄主让几人抬来一口大箱子,打开里面全是各种零嘴。皓月笑说:“难为你不远千里带回来,她在这里想吃什么吃不到。”

庄主说:“一路上看到很多零食,每次想到程程爱吃就顺便买,不知不觉竟买了这么一箱。”

廊下有人逗着红嘴相思鸟,程涣和单雪一前一后急急穿廊赶来。

单雪刚到就笑说:“程涣要见庄主时谁也别拦她,脾气暴躁。我头发都没来得及给她梳完,她就等不及要来。”

庄主摸摸程涣的头发,“怎么头也不梳完?”就拿起梳子亲自帮她梳头。

采桑椹的婆子也已走到水明楼。皓月接过桑椹,洗了一碟摆在桌上,见檐下青雨又淅淅沥沥,笑说:“明天不下雨,你正好行船。”

“你明天就要走了啊?”程涣如遭雷击。

庄主笑说:“几天后要去茶陵、酃县办事,又要过武溪、巫溪、沅溪,我当然要早点出发。”

倾星和予湘跑到渡口,半路逢雨,船夫已经把船开出去一小段,又划回来喊她们上船。

船头立一个妇女,正用方言和船夫聊天。“一直到今天才来,我和她讲话,她就开始骂,说没良心,没一个有良心的。自己的都搞我的事,我就想半天,是怎么没良心,过端午节给她买的一件牛奶,过八月十五把的两百钱……你是不是恨我,她说恨的就是你,明明是66000元你讲26000元,我当时听了这个话我当时血压一下子升高,天哪,天哪,你听错了。我就想她是听错了的,我也就不和她争,我想跟你讲一讲……她的口气便是牙此咬的铁根档,她这话好像当到众人八伙讲了的,一听就有人在讲坏话……”

船夫笑着倾听,偶尔附和几句。

倾星远远看见岸上一个不认识的女子在雨中哭泣,把伞也扔了……

她和予湘两人买药后,稍稍逗留一会儿又去赶了夜渡,依然是那个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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