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瑜州(32)

作者:完颜彻 阅读记录

杨赫一句话也不说了,只伏地流泪。

皇上瞪了他良久,才长叹一声,道:“皇贵妃侍奉朕多年,朕不能不顾念着她。来人,将杨赫收监下狱。所有人非召不得探视。”

杨赫哽咽着道:“谢皇上留臣一命。”

皇上长叹一声,挥了挥手让人把他压下去了。

待下了朝,伊舒雅因为堂口中有要事需整理,便与我们辞别。皇上又叫住我们,说希望我和阿瑜在长安住上几日。后宫的娘娘们想邀请我们入宫与她们说说话,解解闷。

事已至此,我们不能不答应。由着宫中侍从领着我们住进了宫里的客堂。我又给贺辛然写了封信,托派来服侍我们的侍女带出去,送到风华盟长安堂口给贺辛然。

晚间,我和阿瑜一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阿瑜悄悄对我说,只觉得这地方有什么东西束缚着自己,不得不时刻紧绷着精神。我也有一样的感觉。只是如今我们身不由己,只得忍过这两天,出了皇宫便好了。

次日早晨,侍女将贺辛然的回信带给了我们。贺辛然在信中说,他会一直在长安堂口等着我们出宫。而新派来服侍我们的侍女,是他让长安堂口的堂主白箬华安排的风华盟人士。若我们有事,她会立刻给贺辛然和白箬华报信,叫我们不必担心。

26.枯骨

十一月初九清晨,皇后派了身边的掌事宫女玉霜领着一乘小轿来接我们入宫。

一路走着,我和阿瑜掀开轿帘往外看去。只觉得红墙黄瓦,极度奢华。一群宫女端着几盆栽培得极好的凤凰花在墙边逆着轿子过去了。霎时间,我想起前些日子我们路过荆州,看见一个从锦官城逃难而来的女子,尸体躺在墙根底下,鬓边插着一朵枯死了的凤凰花。

我闭了闭眼,心惊不已。

到凤华宫的路极长,我略略算着,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轿子才在凤华宫门前落下了。玉霜在轿外温声道:“二位姑娘,凤华宫到了。”

我和阿瑜便下了轿。玉霜领着我们进了门。

皇家宫苑,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威压,压得我们有些喘不过气。行至正殿门口,玉霜让我们先在门口等候,自己先进去通报。

正殿里面似乎黑压压的一群人。我和阿瑜对视了一眼。我看见了她眼中的紧张,想必她也一样。

玉霜出来了,依旧温声地道:“凌姑娘,叶姑娘,皇后娘娘传二位进去。”

我们便进去了。这里头实在有些太暗了。我闭了闭眼,见皇后梅氏一身华服,坐在上首。皇后的右边第一个是一个华贵仅次于皇后的雍容女子,应该就是宁皇贵妃杨氏。对面一个应该是敏贵妃。其余的我们也未来得及看清楚,便已经走到了皇后座前。我和阿瑜跪下行礼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说话也是温声细语的。她轻轻抬手道:“二位姑娘请起。”

我们起了身。皇后道:“二位姑娘一路辛苦了。”阿瑜沉静地道:“得见皇后娘娘之面,我二位实觉无上荣幸。不觉辛苦。”

“你倒是会说话。”皇后娘娘笑着,又往右边微微一看,“先引你们见见后宫嫔妃。这是宁皇贵妃。”我们便朝宁皇贵妃行了礼。她看着倒是十分娴静,再加上昨日杨赫之事,我对这位皇贵妃娘娘倒是尊敬有加。皇贵妃对面正是敏贵妃。我偷眼看去,见她妆容衣饰皆是张扬跋扈,几乎要越过了皇后和皇贵妃。

皇贵妃的下首是裕妃,敏贵妃的下首是韵妃。再往下便是几位贵嫔,以及一些位份更低的嫔妃。我们一一行了礼。皇后见我们起身,道:“为二位姑娘赐座。”我们便跟着玉霜的指引,坐在了皇后的右侧。

“二位姑娘方从嘉峪关来?”倒是宁皇贵妃先开了口。我明白她是在担心杨赫,只道:“是。嘉峪关战乱方平,我们与陶将军一同到长安。”

宁皇贵妃长叹道:“本宫的弟弟杨赫,实在是无可救药。给陶将军和二位姑娘添麻烦了。”我心想着确实,但并不敢说,与她客气几句便过了。

说了几句,忽报上官贞颜入宫了。皇后连忙叫人把她带进来。

上官贞颜一进来,便径直扑进了皇后怀里,撒娇叫道:“舅母——”皇后笑着捏了捏上官贞颜的脸,道:“都是成亲的人了,还如此小孩子气。”上官贞颜噘着嘴道:“小煜又去与舅舅议事了,我只能来找姑母咯。”

皇后笑着叫人赐座。上官贞颜在她左侧坐下,又看向我们道:“你们来了长安,却也不来看我。”我笑道:“随陶将军大军赶回,还不及往郡主府去拜访郡主,望郡主恕罪。”上官贞颜笑嘻嘻地道:“我自然知道。”

此时敏贵妃忽然笑道:“我听闻,郡主还未成亲时,曾在金陵郡抛绣球。那日高台之上,正将绣球抛给了凌姑娘。如今,郡主常常不与驸马一起,又与凌姑娘如此亲厚。难不成,郡主不喜欢驸马,倒想与凌姑娘成亲了?”

我和阿瑜都愣了。皇后带着怒意道:“敏贵妃,你在说什么呢?身居高位,为何不注意言辞?”

敏贵妃妩媚地笑道:“怎么,臣妾说的不是事实吗?郡主既已成亲,怎能不遵守妇道呢?”

我此时脑子迟钝地反应过来,这事,我必须得解释。若我此时不解释,传出去被别有用心之人当真,说郡主不守妇道,我勾引郡主,不仅上官贞颜与长公主府会受牵连,我与阿瑜更会死无葬身之地,甚至跟我们有关的人都会受到影响。

我立刻跪在阶下,阿瑜亦随我跪下。我道:“请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明鉴,裕柔郡主确实在金陵郡抛过绣球给民女,然而,郡主抛绣球也是为了能找到中意的驸马。且民女彼时已经与夫人成亲,也知晓并非郡主能依靠终身之人,再者敬重皇家天威,故而,民女绝不敢担贵妃娘娘如此抬举。”

上官贞颜也有些生气了,起身对敏贵妃道:“敏贵妃,本郡主素知你与长公主府与郡主府不睦,你父亲与驸马的父亲亦是积年政敌。这些日子,陶将军打了胜仗还朝,你们觉得有利可图,故而急于打压长公主府与驸马一家,一再攀污本郡主,如今,又敢攀污云朝功臣、皇上与皇后娘娘的座上宾,你究竟是何居心?”

“你!”敏贵妃气得花枝乱颤,“你个小丫头片子,你再敢胡说!”

“好了!”皇后一拍椅子的扶手,阻止了她们继续争吵。随即看向我与阿瑜,道:“二位姑娘请起。不必紧张,本宫相信你们的人品,不会做自甘下贱之事。”我们起了身。皇后又转头对敏贵妃道:“敏贵妃,你侍奉皇上多么,应该知道,前朝之事并非后妃能知。如今你为了配合前朝争斗,竟然一再在后宫兴风作浪,甚至牵扯进无辜的人。本宫想,不得不对你略施惩戒了。”

敏贵妃大声地“哼”了一声,道:“皇后娘娘要罚什么?臣妾洗耳恭听。”

皇后道:“请皇贵妃安排下去,扣敏贵妃月奉三月,闭门思过,无召不得出。本宫也会将这件事禀告给皇上,看皇上会如何裁决。”

宁皇贵妃行礼称是。

敏贵妃张狂地笑道:“哼,不过如此罢了。多谢皇后娘娘了。”说着起了身,略略行了一礼道:“皇后娘娘,臣妾告退了。”

我们看着敏贵妃张扬跋扈地走了,皇后对我们道:“不必奇怪,她素日便是如此。”又让我们入座,对上官贞颜道:“贞颜,以后这些话,实在不必再说了。”

上官贞颜噘着嘴道:“我就是看不惯她。”皇后无奈地笑着,又与我们说了半天的话,皇上与郡主驸马议完了事,皇上派人来传召,让皇后傍晚入内伺候,驸马要与上官贞颜一同回府了。于是各嫔妃都散了,皇后命一个小宫女领着我们出宫。

离了皇后宫中,我与阿瑜暗自长舒了一口气,只想尽快离开。然而我们走得快,前头那小宫女走得更快。我们走过一个转角处,面前是两条路。而一转眼,却不见了那小宫女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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