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瑜州(33)

作者:完颜彻 阅读记录

我下意识牵上了阿瑜的手。

“她怎么走这么快啊……”阿瑜轻轻呢喃了一句。我挽起她的手道:“我们在此稍等她一会儿。”然而等了许久,却不见她回来。

长街空空荡荡的,就我们二人站在这里。霎时间感觉有些可怕。

忽然,我从右边的一条路尽头听见了一阵女子的笑声。我拉上阿瑜,与她一同朝笑声传来的地方走去。那里有人的话,至少能问问出宫的路如何走。

我们走到长街的尽头。这竟是一处十分荒芜的所在,不知是何人方才在此。一扭头,我看见转角处有一扇虚掩着的门。里面暗无天日。笑声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风把门吹开了。当我们看见里面的情景,皆不由得向后退了好几步。

几具女子的尸体正躺在墙角,蚊蝇环绕。而其余的一些尚且活着的女子,满面污垢,躺在杂草堆里或哭或笑,或对骂,或捶墙。墙头上,是一簇血红的凤凰花。

我被惊得半晌说不出话。阿瑜喃喃道:“这难道是……”

“贵客!”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唤。我与阿瑜猛然回头,见是方才领我们出来的小宫女。见状,她慌忙小跑过来,将门关上了,又从外头闸上,对我们道:“二位贵客不该来这儿的。是奴婢走得太快了,奴婢这就领二位出宫。”

直到我们走出宫门,我们都直冒冷汗。

回到客堂,阿瑜一下子瘫在座上,道:“那莫非就是冷宫。”我手有些颤抖地接过侍女给我的茶杯,喝了口茶道:“今日实在是……”我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词来形容,便也什么都不说了。我知道阿瑜与我是一样的心情。现下我脑海里尚且有些空白,只想快些离开。

凤华宫。

小侍女回宫向皇后复命。

“她们看见了?”皇后喝了口茶。

“是。她们似乎被吓着了。”

皇后挥手让小宫女下去了。玉霜问:“娘娘,其实何必让她们二人看见那场景呢。怪怕人的。”

“我只是想警示她们,莫要贪图富贵。”皇后长叹一声,“这后宫啊,不是我们这些女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我只是怕万一,万一日后皇上想要将她们二人纳入后宫,总是会害了她们。因此,多少得让她们知道这些。”

玉霜恭敬地道:“娘娘用心良苦。”

皇后闭上了眼,挥了挥手道:“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待会儿。”

次日一早,我们就去向皇上请辞。皇上似乎并不意外于我们这么快就要离开,答应了。并告诉我们皇后告诉过他昨日的事,叫我们且放宽心,不必理会敏贵妃的话。命人好好送我们出宫。

我们离开时陶将军也在,说非常遗憾,不能与我们好好聚聚,再比试一场。又说若在长安有何难处,尽管来将军府找她。

我们记得上次来长安时,云曳告诉过我们风华盟长安堂口的位置。我们一路快马加鞭,直到半个时辰后,在长安堂口见到了贺辛然与长安堂口的堂主白箬华,我们才真正地松了口气。

次日,我们与贺辛然同往洛阳。路上,贺辛然道:“如何?还想再入后宫吗?”

阿瑜苦笑道:“再也不想去了。”

我摇头道:“实在让我们惊吓不小。这对我们来说就是一所牢狱。”

贺辛然笑道:“后宫自古纷争不断。我昨日还在和箬华姐商量,若你们三日之内不出来,我便要通知老洛,和箬华姐一起入宫救人了。”

我侧目看他,问道:“你如何知道我们三日内定会出来?”

贺辛然笑出声道:“以你们的性子,自然不愿意在宫中待得太久。去见皇后与嫔妃,自然也不需要太长时间。你们不会习惯与她们相处的。”

我点点头,笑道:“还是你了解我们。等了这么些天,辛苦你了,老贺。”

贺辛然哼哼了两声,笑道:“回去可得记得请我喝杯好酒。”

阿瑜笑道:“那是自然。”

我们三人策马一路绝尘而去。

繁华如过眼云烟,仍是江湖最自在。

27.比丘

我和阿瑜同贺辛然从长安一路回到风华盟洛阳堂口。贺辛然虽然上任不久,但在洛阳堂口颇得威望,连不久前并入洛阳堂口的豫州堂口的人都很敬重他。两个堂口的合并非常顺利。

十月时,洛云川将洛阳堂口设为风华盟副总堂口,同时将豫州行省堂口并入了洛阳郡堂口。而豫州堂口的堂主,今年四月凭着跟洛阳官府的关系入了风华盟。当时豫州堂口老堂主因病去世,此人被官府的人带到金陵。洛云川一眼看出他是个不务正业的,然而为了迁就洛阳官府的面子,才勉强让他做了堂主,并告诉洛阳官府的人,且让他做半年试试,不行的话便立刻遣他离开;私底下叮嘱刚做上洛阳堂口堂主的贺辛然多帮衬着豫州堂口,不至于这人在位半年,害了豫州堂口。

之后,此人果然居其位不谋其职,即便有贺辛然时时照顾,还是搞得豫州堂口乌烟瘴气,全靠贺辛然撑着才没有垮掉。豫州堂口内对此人怨声载道。如今半年已过,又逢两个堂口合并,洛云川正好剥了此人堂主的位置,将他打发走了。洛阳官府知道此人不过是个无能纨绔,也因洛云川提前讲了风华盟用人之规,便也没说什么。

我们到洛阳时,听闻谢沉尘已到奉天堂口,我们便盘算着往奉天同游,顺道去拜访奉天堂口堂主谢寻俞。我们前次在洛阳美食大会时,才知道奉天堂主谢寻俞原是谢沉尘的姐姐。早年,连谢沉尘也只知道他姐姐被高人收做徒弟,轻易不得见。谢寻俞做了奉天堂口的堂主,也是他近两年才知晓的事。

路过长安时,我们看见某地建了一座祠堂,里头供奉着梁月薇将军。这祠堂香火旺盛,人声鼎沸。有个老人家说,这祠堂灵验得很。只要诚心来拜,梁将军必定护佑。

既然来了,我们也进去为梁将军上了香。只是不知梁将军是否还活在世上。她当年被洪水卷走时,左不过才二十一二岁。实在是可惜。

我们乘燕京的船经内海直达奉天。方下了船,便见岸边有三位比丘尼迎面经过。岸边人头攒动,阿瑜忽而低呼一声:“梁将军!”

转眼间,我瞧见一位比丘尼手指微微颤动。我留意到,她面容尚且年轻,然而双手却布满了老茧,尤其是虎口与指尖,该是常年弯弓搭箭所致。她的右手的小指断了一截。然而,没有人因为这声低呼而停步。

贺辛然此时已经跟上去了,示意我们赶快跟上。我拉着阿瑜匆匆跟上了贺辛然。我低声问阿瑜:“你确定她就是梁将军?”

阿瑜点点头道:“不会有错。我幼时与她有数面之缘,且她右手的小指是当年在常山带领村民剿匪时被人砍掉的。这些都是她告诉我的。”

既如此,梁将军为何会成了比丘尼?我见那三人走得越来越快,心一横,几步跑上前去,拦住梁将军。她一愣,转过身来冲我行了个礼,问道:“施主有何事?”

我行了个道家拱手礼,道:“有些事不解,想请教师父。”后面阿瑜和贺辛然也匆匆赶上来。梁将军便叮嘱与她同行的两位比丘尼先走一步。

我见另二人走远,回过头来问道:“在下江湖侠客凌羽渡,敢问师父如何称呼?”

梁将军行了个礼道:“贫尼法号摒尘。”

阿瑜在一旁道:“摒尘师父,你虽出世,然而可知有人一直在苦苦寻你。”

梁将军——不,摒尘师父眸中无波无澜,道:“贫尼既已出世,便已了却尘缘,与红尘中人再无瓜葛。贫尼还有法事要做,恕不久留。”说着抬脚就要走。情急之下,我冲口而出:“陶祯月将军,她很在乎你。”摒尘蓦地停住了脚步。

阿瑜道:“梁将军,陶将军即便在边关九死一生,也时时在想着你,希望能找到你。还请您……至少让她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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