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瑜州(42)

作者:完颜彻 阅读记录

云曳轻叹道:“般配是一回事,只是啊,老洛可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我——”话说了一半,云曳便缄了口,笑着摇摇头道:“你们也许久没往击云山庄去了吧?”

我道:“是啊,本还预备着过两日去呢。既然师兄已在山上,我们也不便去了。再等些时日吧。”

正闲聊着,南宫惊月来报,说门口有从徐州来的人,指名道姓地要找我和阿瑜。云曳让带人进来。

不久,一个丫鬟打扮的人被领进来,一进来便跪在了我们脚边,涕泗横流。我认出她的装扮,是徐州郡守府的丫鬟。我看她的神色,心里一惊,让她起来,问道:“可是纳兰出事了?”

丫鬟哭着道:“二位姑娘,我们二夫人两日前吞金自尽了,夫人的遗言,求二位姑娘去见二夫人最后一面!”

“什么?!”我手上一软,茶杯摔碎在了地上,“为什么?”

“前些日子,二夫人有孕。结果大夫人诬陷二夫人的孩子是她和仆人所育,并非卫家血脉,为了对上时辰才说是三公子的。三公子也信了,二夫人不堪其辱,所以才……”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觉一股怒气堵在胸口。阿瑜立刻道:“现下,卫家打算怎么处理纳兰?”

丫鬟道:“二夫人吞金后,三公子才相信二夫人是无辜的,命人好生办理丧事,七日后便下葬。二位姑娘如果现在去,还能赶得上见二夫人最后一面。”

我正火起,云曳突然在一旁道:“我素知徐州郡守府有些心术不正之人。不知——你说这话究竟可信不可信?还是你们想借着这个由头,对二位姑娘做些什么?”

闻言,丫鬟愣了,随即叩头流泪道:“奴婢怎敢欺骗几位姑娘啊,奴婢受了二夫人颇多恩惠,万死也不敢拿这事儿开玩笑!”

我对云曳道:“罢了,云曳姐,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得去一趟。”云曳点头道:“好吧,为保无虞,惊月。”

南宫惊月应了声,掏出一枚药丸,猛地捏住丫鬟的脸,塞进了她嘴里。丫鬟咳了几声,药丸下了肚。南宫惊月道:“这药丸保你三日无事,若你不曾骗我们,我便给你解药;若你敢骗我们,三日后,保你七窍流血,不得好死。”

丫鬟流着泪,又跪下磕头。

当日下午,我们带上南宫惊月给的解药,和那丫鬟一路往徐州去。次日早晨,我们一同到了徐州郡守府。徐州郡守府里果然是遍地白色,纳兰歆的棺木正停在院子中央。家中的晚辈和一群仆从正跪在地上。可是几乎没有一个人哭泣。

见我们来,卫三公子卫云璋同他的夫人只抬头看了我们一眼,便匆匆低下了头。我们也不顾忌什么,径直走过去掀开了纳兰歆的棺木盖子。

棺木中,纳兰歆容颜依旧,只是双颊上有些红紫的巴掌印迹,现在已经有些浮肿了。我伸手摸了摸纳兰歆的小腹,果然摸到一个坚硬的东西。

一瞬间,我心下是无尽的悲凉和疼痛。我还没意识到,一滴泪已经滴在了寿衣上。

阿瑜把那颗解药丢给了丫鬟,丫鬟慌里慌张地吃下了。

我死死盯着卫云璋与卢氏,压抑着怒火道:“你们怎敢如此?”

卢氏颇为轻浮不屑道:“那又怎样?”卫云璋在一旁怒道:“你给我闭嘴!”又回头对我们道:“二位姑娘,你们还要节哀。这种事,我也不想……”

阿瑜冷冷道:“我看你根本不是不想,是不在乎罢了。”

卫云璋被阿瑜的话噎了嘴,默了半晌,道:“那么二位姑娘想怎样?她毕竟也是你们的友人,总得顾及二位的意思。”

没想到他竟主动提起。我也不与他含糊,冷声道:“第一,纳兰歆本是江湖上人,你们如此行事,就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你若不想让我们找麻烦上门,就必须代表卫家,出面给江湖人士赔罪;第二,将纳兰歆移出卫家宗籍,归于自由身,由我们江湖人士安葬。”

卫云璋本以为事情好办,才主动开口。现下没想到我会这么说,皱着眉思索了半晌,犹犹豫豫地道:“这两条,恐怕我们很难办……”

我哼了一声,道:“你们难办,就不怕江湖上的人,找你们卫家的麻烦吗?”

此时,带我们来的丫鬟用膝盖走过去道:“三公子,这二位姑娘与风华盟有联系,若惹起来怕对卫家不好,三公子……”

我欲言又止,本不想说出我们与风华盟的关系,以免给他们添麻烦。然而这丫鬟嘴快,我们也辩驳不及了。

闻言,卫云璋紧紧皱着眉,似乎在犹豫。我忽然想起先前云曳对我们说过,徐州郡守府吃了不少徐州风华盟的亏。徐州堂口的堂主姜陌宜是个狠辣角色,她知晓徐州郡守府里的人的德行,一时解决不了他们,便明里暗里地整治他们。因而,徐州郡守府对徐州风华盟还是怕的。老郡主都没发话,卫云璋更不敢造次。他沉默了半晌,才艰难地应道:“我听姑娘的便是了。”卢氏却从旁边叫道:“夫君!为什么要听从她们的!我们卫家不受这闲气!”

清脆的一声响,卢氏脸上被卫云璋打出了一个巴掌印。她震惊地捂着脸,一时没反应过来。卫云璋挥手让人把卢氏带下去了。

阿瑜冷声威胁道:“还请你们在纳兰歆头七好生操办,请人来做法超度她和她的孩子。我们的要求若有半点差池,我们绝不与你们干休!”

我补充道:“休想在法事上做手脚。我师父承教于金陵芙蓉观,若你们想要从中作梗,也瞒不过我。”卫云璋一一应下。

纳兰歆头七过后,我与阿瑜亲自扶棺,将纳兰歆葬在了她师父的坟旁边。此时,卫家已经按约定向江湖人士赔罪,又将纳兰歆移出卫家宗籍。徐州卫家的名声算是臭了。纳兰歆的许多好友也赶来徐州为她吊丧。我们又在徐州住了几日,离开前,听徐州的好友传来消息,江东省府的人借机查处了徐州郡守贪的几百万两白银,革了职,全家一起贬往琼州去了。

此事尘埃落定,我只替纳兰歆感到悲凉。她二七时,我和阿瑜在她坟前烧纸,离开时阿瑜道:“她兴许也很后悔嫁了这样的人吧。”

我默默良久,道:“她后不后悔我也不知,只是她实在不该相信这些上位者。被这些人迷了心的,哪有一个不遭祸的。”阿瑜自是比我更知道这些。我们也不再说什么了。临近师父的忌日四月二十,我们过了二七便回了金陵,又叮嘱在徐州的友人多多来为她烧纸。

操持好师父的忌日,四月廿二午后,我们去风华盟坐坐。洛云川早几日便下山来了。

我们到时,洛云川正在里头更衣,云曳给我们倒茶。我问道:“师兄和颜二小姐的婚事成了吗?”云曳摇头。洛云川此时出来了,见我们来,笑着点头示意。

阿瑜道:“师兄为何不应了颜家的婚事?”

洛云川却反问道:“我为何要应了?”

阿瑜被他问得语塞,我道:“你们两人的身份,倒是挺般配的。我们以为你会应允的。”

闻言,洛云川的神色有些无奈。看了我良久,他才道:“师妹,你与小叶成亲,是两心相悦的缘故吧?”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因笑道:“是啊。也罢,日后总能遇到良人。只不过,颜二小姐怕是要伤心了。”

洛云川默然,忽而低声道:“你又怎知……”说了一半,他停住了,看向我道:“你说得是,师妹。只是,良人不易得。”我轻笑着,沉静地道:“只要用心便会有。不过,若早知眼前人并非良人,又何必纠结于此。倒不如放过她,也放过自己。往前着眼才是。”

洛云川看着我,目光深邃幽微,我竟有些看不透了。

云曳在一旁道:“罢了,不说这个了。我们今晚往城东的酒楼去,你们也同去吧?”我点头道:“好啊,便同去。”又想着家里还有些东西没收拾,便与阿瑜起了身,先行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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