鸯鸯(25)

作者:波比猫吃鱼 阅读记录

我打起精神,忙问道:“什么传言?”

她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又收了回去,一副难言之相,我一下急了,又问一遍:“他们讲我坏话了?”

“什么跟什么呀!”

她胳膊撑到桌上,眼睛左右瞄了瞄,靠近我几分,压低嗓音道,“陆爷,就以前跟你屁股后头喊的那个陆少铭,我听说是他让人传出来的,说你怀了他的孩子呢,就给他接到北平去了!”

“当时我还纳闷呢,咱姐几个都晓得,你对那个陆少铭从来是恨不得离远远的,咋就怀上他孩子了。”

“他放屁。”我没忍住骂了出来,突而又想起昨晚上他恪礼的样子,眉头拧起来,“不过,他应不是这样乱造谣的人吧。”

“是呀!”阿烟一屁股坐回去,“不说陆爷人品是顶好的,他对你也是没得说,所以当时我们也没人信的,都当外头人乱传,很快这风头就过去了。”

“不过也有传言说你死了,陆爷只是被推出来挡枪的。”

我脑子被她说得乱了,“挡枪?挡什么枪?”

“还不是你那个好娘作的,我也是后头才晓得的,当时有个军官说看上你了,要把你买回去,你娘都收了钱了,陆少铭突然跳出来说不行。”

“啧,真是情深意重。”

她话说一半,突然开始感慨,还不紧不慢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我耐着性子等她将杯子搁回原处,“然后呢?”

“然后有传言说,那个军官一气之下,把你杀了,推陆少铭出来给他顶罪。”

“他不是看上我了吗?干嘛杀我?”

“这谁知道呢,他们那些个军爷,不都是脾性大得要吃人的吗,一言不合就打打杀杀,得不到就毁掉呗,反正锅又不是他自个儿背。”

一时之间,两个传言皆由她口中说了出来。

头一个自然是假的,我抬手抚上平坦小腹,既然记忆中我曾信誓旦旦说过同他清白,那必不可能发生。

倒是第二个,能有几分可信度,虽然听起来荒诞可笑,但这个结果倒是真的,因为我是真的死了。

我像一块干瘪的海绵,迅速吸收着她吐出的消息,脑子转得很快,不一会就想了个大概出来。

但阿烟说了这么多,甚至提到了一个我不知道的军官。

却没有阿桃。

我静默了一会,看着她小口小口将那杯黑东西喝光。

“阿桃呢?”

“阿桃?”

她一怔,杯子放回去时与桌面磕出闷闷一声响。

“阿桃不是同你绝交了吗?你问她做什么?”

“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她那个白眼狼,你把她捡回去,跟你同吃同住,养得跟亲姐妹似的,结果比谁都绝情。你呀你,就是个傻的。”

“阿绾,忘了她吧。”

第23章 铜镜(6)

阿烟说完就憋着一口气瞪我,似乎是想要我顺着她的话说出来一句好。

但我没有,仍是抿着唇没有吭声。

她将我的迷茫当作了否认,良久良久,扯着绢子的手指都发白了,终于在这场静默中败下阵来。

“倔驴,倔驴,你真是头倔驴。”她说。

说着突而又掉下泪来,一颗颗豆子大小,砸在她面前的杯盏中。

“二十几年未见,我都以为你死了,昨儿听到你的消息,我一大清早就巴巴的赶过来找你,你一来就认错了我不说,还话里话外地跟我打听你离开后的事儿。”

“你当我傻啊?”

她说得是声泪俱下,情真意切,就连一旁的妉妉都停下了舀蛋糕的小手,转而去给她拍背。

我愣怔好一阵子,看着她哭的间隙抽着空将妉妉的手重新放到勺子上,再斜着眼睛瞄我两下,最后咳了两声,看看桌上的纸巾又看看我。

我“唔”了一声,去扯了两张纸递给她。

“阿烟,我不是……”

她将纸巾一折,毫不在意地擤鼻涕,声音一下打断我的话。

“你不是什么?”纸巾被她揉成团丢掉,“咱俩今日说过许多话了,你可有问我一句好不好?”

“阿烟,你好吗?”

“……”

她倒吸一口气,噎住,好一会才顺过气来,站起身作势要走。

我赶忙一把拉住她,心知是自己说话不过脑子,想了想,软下语气,“阿烟,阿烟,帮我个忙。”

“别想让我帮你找阿桃。”

“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她坐了回去,抽抽噎噎地抱手等我下一句。

静了半晌,我拿出那柄铜镜,倒扣着搁到桌上。

“你帮我瞧瞧,这镜子你认识吗?”

她的眼中略过一丝好奇,得我允许后伸手将那柄铜镜拿了起来,手指抚着镜柄上镌刻的繁复花纹,细细看过。

“这是阿桃送你那柄?”

她说着又将镜子翻转,去看镜面背后的样式。

窗外投进来一束光,恰好打在镜面上,再一个轮转,折射到我脸上,晃了一下我的眼睛。

我下意识抬手想要挡一下,却硬生生止住动作。

因为在那足以闪瞎眼的日光中,我看见了一双唇。

红润饱满,像是长在镜子里一般,随着阿烟的的下一句话一同,开开合合。

“阿绾,这里好像刻了个字。”

“阿绾,我刻好了,你看看?”

我收回粘在她唇瓣上的目光,有些心慌意乱地接过她递来的铜镜,随意揩掉手汗,“阿桃,你涂唇脂了?”

“啊?”她勾下头,抬手抹了抹唇,指尖上顿时一缕殷红,“是,我瞧着你涂了好看,也想试试。”

我看着她复抬头,脸颊绯红一片,连眉梢眼角都吊了粉俏。

“好看吗?”

我看得出神,一会子才愣愣地答她,“好看,好看,我们阿桃长得愈发漂亮了,也不晓得以后便宜了哪家小子。”

她听着这话,手肘过来杵了我一下,“你讲话怎么跟妈妈学得一个样,哪有小子,没有小子,只有阿绾。”

我被她突如其来的表白惊得回神,“只有我?”

“对,只有你。”

刚回过来的神又散掉了,我像个傻子一般乐呵几声,在她惊笑的目光下,俯身过去拥住了她,“那我亦只有你。”

“你发誓!”

“怎么发誓?”

“你自个儿想!”

我转着脑袋想了想,再举起三根手指头朝天,“我发誓,我阿绾此生,只阿桃一人,若有违誓言,定天打雷劈,不得好……”

话没说完,一只凉津津的手捂住了我的唇。

我低头望去,阿桃瞪着一双大眼睛,里头盛了半盏惊恐。

“你起这么恶毒的誓做什么?”她掐了一把我的胳膊,“换一个,换一个。”

我“嘶”一声,想捂又不敢捂,只好将她搂得更紧,变着法止住她的动作。

“那起什么?你说。”

“我想想。”

她想着将我上下打量一遍,眼珠子转悠转悠,最后落到了我手中的铜镜之上。

“你拿起来,拿起来。”

我被她催着将铜镜举起,镜面不大,鹅蛋形,手掌宽,我恰能从中看见她,她亦能看见我。

借着一柄镜子的对视,带着些水澄雾蒙,牵扯出几分不真实出来。

怀中人的体温心跳尚且触手可及,但视线里头却仿佛隔着两个世界,若即若离,如丝如缕,让人着迷。

风声似乎都停摆了,徒留一室静默。

不知过了许久,镜子中的阿桃动了。

“我阿绾起誓。”

我愣了一下,她立时瞪起眼睛剜我,我赶忙跟着她说。

“我阿绾起誓。”

“此生若负阿桃,再也不照镜子,再也不臭美,满脸长麻子,头发掉一地,变成跛脚老太太!”

我张着嘴听她念叨完一长串,有些好笑,便扯着嗓子哼出了声。

“你学什么猪叫?我没说要叫你变猪头。”

“你也可以加上。”我努力憋着笑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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