鸯鸯(44)

作者:波比猫吃鱼 阅读记录

大概就是跟电视剧里演的冷宫公主差不多。

越想,我越难过,抬起头用怜爱的眼神看她,说,宋月,你好可怜。

听到这话,她先是诧异地挑起一边眉毛,看了我一会,突然笑了。

“幸而暖暖收留,如今我方不会如此可怜。”

声音轻轻柔柔,是她惯常的语调,但这句听来总觉得有些调笑意味,尤其是其中“暖暖”二字。

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她第二次叫我暖暖。

头次是玲姐在时,不知道她哪根筋抽了就随着叫了一句,当时我跟她之间还存着些陌生警惕的距离感,听过就忘了,并没放在心上。

但现在我跟她隔着不足半臂的距离倚在同一个靠枕的两端,夜深人静之间,借着这份突如其来的亲昵,某种情愫开始悄然生根发芽。

从我的心口长出,爬满四肢百骸,由瞳孔中她的倒影尽数收纳。

“你叫我什么?”我喃喃问道。

她眉眼弯弯,唇角上勾。

“暖暖。”

在她那双含情眼下,我瞬间就忘了接下来要问她的问题,只头脑发昏,两眼冒金星地傻笑起来。

我说,不用谢不用谢,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宋月抿着唇笑看我,停顿半秒,“好。”

然后,我俩便将一早定下的“她找到工作就搬出去”这句话抛之脑后,宋月补上了这几个月来的房租,是她攒了几个月下来的,一股脑全转给了我。

我将这笔钱用来交下个季度的租金,剩的我再添了点钱买了几套新的床上用品。

因为没过几天,我下班回家就看见家里那个小小的双人沙发和丑茶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可以拉出来变成床的沙发床。

宋月就躺在上边,面对门口,枕着枕头盖着薄被睡得很熟。

我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还是大福在脚边叫了一声才回过神。

第一个想法是宋月真是连睡着了都这么好看。

第二个想法是完蛋了,房东的沙发茶几没了要赔钱。

我木楞楞掏出手机准备向房东报备这件事,下一刻便看见了她下午一点多发来的消息,被各种团券群薅羊毛群消息刷得在最底下。

“小江,你在家不,我叫去搬沙发和茶几的人到门口了。”

只有一条,附带一个微笑的小表情。

我琢磨完了这句话,抬头正好对上宋月睡眼朦胧的双眼。

“回来啦。”

她说着支起身,被子从肩头滑落,跟着一块滑下去的还有她松垮垮的领口,露了半边肩膀出来。

我不敢去看那团甚至能折射光线的雪白,慌忙移开视线。

“这沙发你买的?”

“是的。我想着你总睡沙发对颈椎腰椎都不太好,便自作主张买了这个。”

“也是你跟房东讲的?”

宋月坐端正些,神情有些疑惑。

“是的,经过房东允许我才下的单。”她偏了偏头,“怎么了,暖暖,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我怎么会不高兴。

“没有。”

我说着换鞋走了过去,坐到她身边,伸手把她掉到上臂的领口拉回去,“只是你可以先跟我讲一声,我不是说你买这个不好,就是太贵了,不值得。”

“不贵,打折下来就四百多,你往后都能睡,算下来一日不过几块钱,很划算。”

“是吗。”我说,“你还挺会算,跟谁学的。”

宋月眨了眨眼,“自然是你。”

对于宋月买沙发床这件事,其实我是不赞同的,毕竟这房子只是租的,里边的家具也都是房东的,等租期到了,啥也搬不走,白费这钱。

当我斟酌着把这些话讲给宋月听时,她瞪大了眼,很不理解的样子看我。

“可我买这东西的并不为它本身,而是你能睡得踏实啊。”

她说,并未想过离开时将东西搬走,只希望我舒适,这钱便花的值当了。

若是以前的我,此时肯定是要说一句奢侈,但面对着宋月满脸关心和欲言又止的嘴,这话说不出来了。

她的初衷是为我好,花的钱是为着东西的使用权并非所有权,这些我都懂,但心里仍是有无法抑制的负罪感。

从小到大,我都是节俭惯了的,尽管玲姐有在努力不要我觉得家里穷,但两三天才能见到点荤腥的饭菜,和她补了破,破了补的裤脚,都实实在在提醒着我,我们家奢侈不起。

玲姐对我十分好,以至于当初在孤儿院时,本没有领养资格的她,因着我的个人意愿,硬是求着院长让我落到了她的户口本上。

从那之后,她更加努力地打工赚钱供我吃住读书,玲姐没有固定工作,一天要跑两三个兼职,但始终雷打不动地接我上下学,给我准备三餐。

等我大些开始住校,玲姐就进了厂,那会我没有手机,只有银行卡里每周固定多出来的数额,代替玲姐陪着我。

我过得并不拮据,玲姐也确确实实做到了很好的养育我。

但心里那层想法是挥之不去的,我认为自己是穷的,哪怕现在工作赚钱了,花钱也不敢大手大脚。

我总觉得那样对不起玲姐,对不起儿时的自己。

我没有把这些说给宋月听,我担心她用温和包容的眼神看我,再说出些让人想哭的话来。

那样会让我的心思无所遁形,包括对她的感情,可能都会一同迸发而出,不可收拾。

大概是从那天晚上起,我的心境就改变了。

其实我很感谢她说的那些话,也很庆幸她只讲了关于性格的观念,并没有提到我下意识脱口而出的。

“我不想被唾沫星子淹死。”

我曾将宋月比作游离的星星,看得见捉不住。

但也正是她的游离于世人之外,才能说出那些令当局者的我醍醐灌顶的话。

而这颗星星,现在正在一点一点,改变着我,让我为她痴迷,如坠湖海,周身被包裹,越陷越深,不愿浮起。

起初我想,星星挂在天边,能像月亮一般与我同行就好。

可我忘了,星星不是我一个人的星星,她挂在那里,我能看见,别人也能。

有钱人能给这颗星星命名,聪明人能借助工具近距离地观赏,而我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什么也做不了。

宋月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姑娘,她叫她“小星”。

刚听到这个名字从宋月嘴里蹦出来的时候,我还有些脑袋转不过弯来,差点以为自己听错,因为她对店里的客人一般都是用“这位客人”“那位客人”来指代。

偏这个“小星”,以前从没听她讲过,就这么突兀地用昵称称呼了。

“暖暖,你有在听我讲吗?”

我怔了怔神,胡乱嚼了几口把嘴里的肉咽下,“你刚说什么?你要给她送礼物?为什么?你都没给我送过。”

宋月眼神一偏,看向我背后的沙发床,“你睡过便忘了,当真记性不好。”

这一声揶揄意味十足,不晓得的还以为她说的那个睡有点什么别的引申含义。

我打了个哆嗦,抑制住脑子里边发散的思绪,讪讪笑:“有点冷,我去关窗。”

“小星下周过生日,我便想着送她个生辰礼。”宋月提高了些音量,“你有何建议?”

我把窗合拢,隔绝楼下有些吵的烟花炮声音,转身坐回餐桌。

“生日礼物啊,你送她喜欢的呗。”

宋月蹙眉,“可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我抬眼瞥她,“她多大?”

“十七。”

“这么小!”我惊了一瞬,心想现在的小孩可真是早熟,咂舌道,“那你送她几套五三好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宋月夹了片青菜,“她与我同岁,不小。且你所说的五三我知道,是习题集,但小星她退学了。”

“同岁?你十七?”

我的脸色变得古怪,那她岂不是比我小六岁,换算一下也就是我高三的时候她才六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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