鸯鸯(45)

作者:波比猫吃鱼 阅读记录

……这么一想,我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带着心里那份不可言说的感情都抖了三抖。

“暖暖?”

我定了定神,“她退学了,为啥?”

一反常态地,宋月抿着唇没有回答,眼睛里的感情很复杂,我只与她对望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心里骤然空落落,我低下头去扒了口饭。

那你送她个手串项链什么的,小女生都喜欢这些。我说。

气氛诡异地静默半晌,我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下一刻,我看见她默不作声地站起身走回卧室。

出来时,她的手里多了一个首饰盒。

里边装着那些当时同她一起来的,七只珠钗和一金一银两个镯子。

第40章 娇矜(10)

正如我预感的那般,宋月打开盒子,挑挑拣拣了一会,摸出来那个银镯子。

我问,你要送她这个?

半晌没回话,宋月盯着镯子又看了许久,才抬头,“可以吗?”

她在问我可不可以。

我心头诧异转瞬即逝,接着疑惑,但抽丝剥茧最后只留下失落。

“可以呀,这是你的东西,你决定就好。”

我说完这句便收回了目光,忽略掉她有些惴惴的探究眼神,自顾自吃起饭来。

楼下又响起了更大的烟花炮声,是关紧门窗都会从缝里溜进来笼罩包裹感官的程度,还断断续续混着几声小孩儿欢声尖叫。

沉默的气氛被冲开些,我摇了两下脑袋,等刨完一碗饭,发现宋月仍端端正正坐着,最后夹的那片青菜还在碗里没有吃。

“要过年了。”我说,冲她笑,“这周末晚上我跟玲姐一块去买年货,你有空吗?一起?”

她怔了一瞬,微微笑道:“有,到时我向店长说一声便好。”

我点点头,放下筷子,靠到椅背上看着她,“我饱了,你吃吧,待会儿完了你放着,我来洗。”

宋月轻轻“嗯”一声,继续她的小鸡啄米式吃法,我坐着看了一会,心里仍是有些堵,遂站起来落下一句“撑了,我去个卫生间”,就往门口走。

“卫生间在那边。”宋月在我背后小声提醒。

我穿鞋的动作一顿,“我说错了,我出去消消食,再去看看玲姐。”

临出门时,我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扭着半个身子过来望我,碗里还剩着半碗饭。

吃的真慢,我心啧一声,“你赶紧的吧,再晚要迟到了,别到时又赖我拖慢你进度。”

宋月这才恍然回神,看一眼时间,火急火燎开始正经扒饭。

我笑了她两声,再次嘱道:“吃完放水池子里,我回来了洗。”

她似乎是含糊应了两声,我没听清,但也不想再留着,拾起门口的垃圾袋,转身走了出去。

刚走进玲姐小区,正大门就碰上了拎着个小黑塑料袋的玲姐。

她背对着我站在一盏路灯下,身形有些佝偻,穿着件喜庆的红棉袄,是初中那会我用数学竞赛得奖来的钱给她买的。

当时我还不太会选号,给营业员描述了一通,最后带回去的那件,玲姐微丰腴的身材险些穿不上。

后来这件棉袄便被她珍而重之的用袋子装了起来。

没想到,时隔多年,这衣服她翻出来穿上了,甚至变得合身。

想着,我鼻子有些酸,吸溜了两下鼻涕,便准备上前去叫她。

刚迈了两步,一嗓子还没喊出来,就看见她偏头看了半天指示路杆,又左右转着脑袋看了一圈,最后往左边的一条小路走了出去。

而玲姐家,中间大路直走就到。

我声音卡在了嗓子眼,脑子里一阵疑惑,犹豫半晌,跟了上去。

或许玲姐是想绕绕圈走路消食,我想。

接着她在下一个该往右转的岔路口,往左转了。

也行,也行,那边绕着外圈走一截,也能到。

五分钟后,玲姐再次停在了大门口那盏路灯下,仰头看旁边的指示路杆。

我再也跟不下去,快步上前叫住了准备往右走的她。

“玲姐,玲姐。”

她转头过来,迷茫的眼神在看到我的一瞬间恢复清明,还带着一丝尴尬和心虚。

“暖暖,你怎么来啦?”她轻咳两声,背似乎更弯了一些,投下的影子被灯光拉长,与我缩成小团的影子隔着一段距离。

像小时候高高的她和矮矮的我。

我上去接过她手中的袋子,笑道,“来看看你,你大晚上去买什么啦,还用黑塑料袋装。”

“哎,没什么,就是些小玩意儿,我今天看见楼下有小孩儿玩,记得你那会也挺喜欢来着,就出去看看有没有卖。”

塑料袋里静静躺着两把仙女棒,一盒摔炮和两种我没见过的烟花炮。

我看着袋子里的东西,陷入沉默。

玲姐还絮絮叨叨讲了一会,大抵是我九岁那年很想玩,又死憋着装小大人说都是些小孩子家家玩的东西,我已经是大人了的事。

“最后咱俩在人家摊位面前拉扯了好一会,你才同意我买一小把嘞。”玲姐笑着说,“搞得人家老板都懵了,说没见过大人想玩小孩儿不让的。”

我将袋子合拢拎好,上去挽她的胳膊,往中间大路走。

玲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跟上了我的脚步。

“那会不是过年禁烟花吗,买了还得偷偷摸摸放,还不如买点吃的。”

“嘁。”玲姐没好气地嗤了口,“所以我说越来越没年味了,过年不让放烟花,那年兽怎么赶跑呢?”

“就是就是。”我附和两声,偷瞥一眼她,“我记得那次你后来还是去买了一包那种拿着放的烟花炮,是不是?”

玲姐转而笑脸,“那是,你嘴上说着不要玩,眼睛都粘上去了,我能不知道?后边咱俩跑到坝子上去放的,你记不记得?”

“记得,我还拿反了,差点崩到你,火花还燎到你衣服了。”

我说着去看她棉袄最后一颗扣子,旁边有几个小洞聚在一起,露出里边的芯子,“当时你穿的就是这件。”

“哎对对对,可吓死我了,还好没崩到你。你还记得哩,我以为你早忘了。”

玲姐笑着拍了我一下,见我停下脚步也跟着停住,回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居民楼。

“玲姐。”

我叫了她一声,挽着她胳膊的手臂感受到她浑身颤了一下。

“怎么啦?”

迟疑的声音从她嘴里发出,我看见她僵硬地转回来看我,眼里带着些小心翼翼。

我不懂她的眼神,亦不懂她为何不在这样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脑子里过了很多很多事情,关于玲姐,关于这段时间以来越来越频繁的细枝末节。

我不再犹豫,沉了心,说:“找个时间,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玲姐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打着哈哈转移话题,我本想继续劝她,但在她微红的眼眶和一句句逐渐颠三倒四的话语中。

我也害怕了。

之后是怎么结束这番对话,又是怎么晃悠悠回到家的,我都有些记不清,只觉得出门想散的心没散开,反而更加堵了。

宋月没在家,应该早回去看店了,我想着往厨房走,准备做点事情转移注意力,结果水池里边什么也没有,碗筷乖乖躺在橱柜里,连带锅铲都干干净净的。

宋月真是……不知道怎么说。

我失笑出声,将刚撸起来的袖子放下去,在厨房站着发起呆来。

这晚我没有去接宋月下班,而是早早地躺上了床。

对此,宋月倒是没有生气,也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反应,回来时估计以为我睡着了,轻手轻脚地去卫生间洗漱,接着“咔”一声轻响,她关上了卧室门。

我裹着被子缩到沙发床靠窗的角落,睁着眼看窗外的天空。

乌漆嘛黑,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泪意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脑子里的画面一会是宋月,一会是玲姐,一会是宋月收回去放好但少了一只银镯子的首饰盒,一会是玲姐那件燎了洞但洁净如新的红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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