鸯鸯(86)

作者:波比猫吃鱼 阅读记录

陆晴迟疑未接,声音低低的上翘,“什么礼物?”

我思忖片刻,“当妈的礼物。”

又过一会儿,陆晴接了,“还不如说生日礼物呢,当妈的,听起来年纪更大了。”

“不大,陆小姐还年轻,人不说卖童装的都夸你年轻嘛。”

肩膀被推了一下,不轻不重,跟猫爪子似的,陆晴嗔怪的声音传来。

“瞎扯些什么?”

“没瞎扯,你看起来还比我小呢。”

“那不是很正常,我一直都看起来比你小,咱俩没有可比性。”

“是是是,对对对,我怎么能跟陆小姐比,陆小姐年轻美丽,我又老又丑的。”

陆晴不吭气了,肩膀又被推了二三四五六下。

第七下,我伸手擒住了作怪的猫爪,侧了半个身去看她。

“干嘛?”她睁大眼瞪我,也没抽手,反而往前凑,靠近我,在距离仅剩一个拳头的位置停下。

太近了,我能看见她卷翘的眼睫,细腻肌肤上的小小汗毛,以及褐色瞳孔里的倒影。

呼吸温热交缠,绕着弯儿往上,占据鼻息间,钻进大脑,在最深处拨弄起脆弱的神经来。

我急促吸气,握着陆晴的掌心越来越烫,灼烧一般。

“我想吻你。”我说。

陆晴的瞳孔瞬间放大,睫毛扑簌,像小扇子,企图给滚热的气氛降温。

但扇子太小,扇起来的风太轻微,什么作用都没有。

我吻上了陆晴。

第76章 心舞(11)

其实,我跟陆晴也是有过一段轰轰烈烈,山无棱天地合的恋爱的,我们牵手在暴雨中奔跑,或是躲卫生间接吻。

我们会抱着彼此躺在床上谈理想谈未来,大概是每一对拉拉都会期待的那些,两人一屋一猫一狗,她喜欢布偶,我喜欢边牧。

刚在一起是大四下半学期,陆晴突如其来的松口,让我惊喜地差点晕倒,接着反上来的是充斥整个内心的幸运。

但还没来得及庆幸和体验浓情蜜意的热恋期,就因为实习分隔两地。

距离是最能酿情的,时间空间割据你的神经,将思念慢慢的一点点泡胀,泡成个浮浮馕馕的大饼,每吃一口,都是愈发浓郁的情感。

两个小时的高铁,我每周都去找她,带花,带零食,带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明明哪里都能买到,却因为跨越了一千公里,变得弥足珍贵。

实习结束,我们顺理成章住到一起,完成了期待的一半,两人一屋,至于猫狗,陆晴说想稳定些再考虑,我也这样觉得。

第一年,姗姗来迟的热恋期格外猛烈,我只想每时每刻跟她粘在一起,对于工作和跟领导同事的来往很不在意。

我没有平衡好感情和工作,这直接导致了我丢掉第一份工作。

然而陆晴没有,她与舞团里的每个人都要好,对每一件细枝末节的小事都上心,至少在那段时间里,我是排在末尾的。

我有生气也有难过,但长此以往对陆晴的言听计从,发脾气这件事好像不该出现在这段恋情中,不该出现在我身上,而陆晴,也不该成为发脾气的对象。

第二年,陆晴出柜,我惶恐,也真实地感受到幸福,只是不知怎的,高兴起来却没有那样高兴了。

大概是时间消磨了些许感情,也大概是过于熟悉彼此,不再需要太强的情绪外露。

我该手舞足蹈,该感动涕零,但最后也只是手抖地抱着她,说了很久很久的话,发了很多很多的誓言。

第三年,激情逐渐褪去,就像每一对相处太久的情侣那样,我们吃饭不再有说不完的话,出门约会,一间咖啡店坐一下午,也只是在对着玩手机。

分享欲在一声声“哦”和一次次“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中,消失殆尽。

我们能记得对方的喜好,能在每个节日互送礼物,也能大大方方地对身边人介绍,你看,这是我女友。

但介绍完,相视笑过,面对好友的揶揄和夸奖,陆晴会咂咂嘴,说,也就那样吧。

我也会一笑置之,觉得不必再秀许多,跳过这个话题吧。

沟通的减少,必然导致争吵增多。

陆晴生气的理由逐渐从“你到底懂不懂我”变成了“你怎么能不懂我”。

疑问句变成反问句,只是几个字与语气的变化,但于我而言,却是情感上的变化。

三年的相处,我们度过热恋期,平淡期,磨合期,我该懂得她的点点滴滴,陆晴是这么想的。

但怎么可能?

于是我问她,你不说,我怎么能懂。

这种时候,陆晴会先瞪大眼,仿佛不可置信的模样看我许久,直到眼皮重新耷拉回去,微张的嘴唇合拢。

然后她平淡地,失望地推开我,说,没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

六个字,六把小刀,静悄悄地插进心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然后我们分手了,仅仅因为一次静默的争吵,和一句打着分手幌子的求哄。

那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晚,三月的温度还能把人冻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我因为进修,出了五天差,下飞机的第一时间没有看见接机的陆晴,便以为她是堵车,于是给她发消息,问还有多久到。

迟迟没有回复,又等二十分钟,才拨通第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很吵,混响鼓点乐声吵闹声混成一团冲击鼓膜,大约等了半分钟,陆晴应是换了个地方,噪音减弱,我才顺利听到她的声音。

陆晴问,怎么了?

她问我怎么了,嗓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不该发生。

我站在空荡荡的机场大楼,开始猛翻聊天记录,怀疑是不是我跟她说错了班机时间。

然而没有。

长久的沉默,陆晴大概是察觉到不对,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又问,你到了?

还是三个字,真是惜字如金。

最后我什么也没说,直接挂断电话,关机,打车回家。

家里黑漆漆的,推开门没有一点生气,我突然觉得,还是该养条小猫小狗,至少会摇着尾巴过来迎接我。

我将行李收拾完,去浴室洗澡,吹干头发,再慢悠悠泡上一碗泡面,点开电视剧,刚吃第一口,陆晴回来了。

她进门连鞋也没换,先一步冲到我面前。

为什么关机?她问。

我没搭理,想吃第二口,叉子被打飞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又问。

我抬眼看她,上下打量,笑了,“裙子很好看,妆也好看。”

陆晴的怒火像被按下静止键,圆溜溜的眼睛开始布满疑惑,甚而恐慌。

她大概认为我会气疯,会破口大骂,默了会儿,迟疑地看一眼我面前的泡面,“你没吃饭?”

我点头,说,飞机餐不好吃。

“那吃什么泡面,我给你点个外卖。”陆晴掏出手机,我看见了她发抖的手。

“都一点了,配送费贵。”我说。

“贵就贵!”陆晴突然又炸了,挥开我伸过去的手,“我给你点,不用你花钱。”

她吼完,便紧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划拉划拉的,也不晓得是冷的还是太用力,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陆晴的脑门上全是汗,碎发贴在额角,湿乎乎的。

我注视着她,静静感受难过的时长,足以把一碗面泡软,泡胀,最后冷下去,重新变硬。

我的心肠也跟着变硬,我说,陆晴,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一点到六点,陆晴从一开始歇斯底里的生气,质问我,放狠话,到解释,乞求原谅。

精致的妆被她哭花,小礼裙也破了个口。然后陆晴去卸妆,换衣服,重新过来抱我,问我,你是不是就是想我哄哄你,姜老师,我错了,好不好嘛。

我承认,我想说好,我原谅你,陆晴我们还在一起。

但夜晚总能催发人心中的最隐秘的角落,滋生数之不尽的小心思,我发现,陆晴好像一直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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