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被李莫愁折磨那两天，她还做做被人施救的梦，如今也死心了。

这些日子她的状态越来越差，洪凌波能感觉到出来。

李莫愁不让她痛快的死是为了折磨她，当然不会照顾洪凌波，洪凌波这些日子水米不进，内伤得不到救治，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将死之人，前日她还莫名想起很多事情，有上辈子的，有这辈子的，十分混乱，令洪凌波时时都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就像她说的那样，她就要死了。

所以眼前这个小老头，她觉得，或许也是她不想死的太孤独，临死前的幻觉而已。

洪凌波只闭着眼睛轻轻喘气，可那小老头疯疯癫癫的，突然就伸手去拔洪凌波肩头的发簪，那发簪在洪凌波肩膀里插了好多日子了，都快长到洪凌波皮肉里了，小老头刚触动发簪，洪凌波便疼的闷哼一声，身体抽搐了一下。

小老头一惊，忙抽回手，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孩似的，把双手背在身后，磕磕巴巴解释道：“我是想帮你把那东西取出来...”

“我知道，”洪凌波喘息几下才平复些气息，只微微摇头道：“不麻烦前辈了，总之我要死了，不在乎这些了。”

“这是个什么东西？”小老头挠头问。

“是一个发簪，”小老头刚刚触动发簪，疼痛反而令洪凌波清醒了一些，便答道。

“啊！”小老头大吃一惊，绕到了洪凌波身后去，就见洪凌波后肩处也有一点血迹，才知道这是簪身刺穿的缘故，他又绕过来，盯着簪头似有所感道：“那，那得多疼啊...那女魔头干什么折磨你？”

洪凌波轻轻笑：“你不知道我是谁，但我知道你是谁。”

小老头稀奇看她：“那你说说，我是谁啊。”

“你是老顽童，周伯通，”洪凌波缓缓道。

小老头听了，惊奇不已：“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听过你的传闻。”

“啊！原来我这么有名啊！”周伯通顿时很感兴趣，拍着手掌跳着问：“你快说说，传闻怎么说我的？”

“传闻说，老顽童周伯通，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周伯通被夸的高兴，刚要得意，低头看看自己破烂的衣衫，觉得这样的自己根本不可能被传成那样，立即气鼓鼓的瞪起眼睛，叉腰挺着胸膛指责洪凌波：“你胡说，传闻才不可能是那样的！”

哪怕处境艰难，洪凌波都被活泼的周伯通逗得微微露出来一点笑意。

“我是骗你了，”洪凌波直接承认。

周伯通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洪凌波这样理直气壮的承认了，他能怎么办？洪凌波就要死了，他难道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顿了顿，洪凌波才有力气道：“你问我，李莫愁为什么折磨我。因为，我是她的徒弟。”

周伯通听了，掰着手指道：“我知道，女魔头有两个徒弟，一个是小魔头，一个是陆家庄的遗孤，你是哪一个？”

洪凌波心中轻笑。

你看，江湖传李莫愁的徒弟，都传成了两个极端。

好像唯有陆无双才是被迫似的。

“我是小魔头，”说这么会话，洪凌波就没了什么力气，眼前直发晕，只应道。

周伯通更不明白了：“小魔头？女魔头干什么折磨小魔头？”

在洪凌波彻底晕死前，她也只来得及回答一句：“因为...我不愿做个小魔头...”

见洪凌波闭目晕死了，周伯通还不甘心的围着她转了两圈追问：“你为什么不愿意做小魔头了？”他伸出手想推醒洪凌波，又想起刚才碰洪凌波一下，把洪凌波疼成那个样子，她还一身血污，连衣衫本来颜色都看不出来了，顿时觉得这人和个瓷的一样，一用力碰就碎了，忙收回手，把双手端端正正的背在身后，还夸张的退后两步，恐怕碰碎了洪凌波似的，他隔着几步，探着脖子朝洪凌波喊：“喂！喂！”

洪凌波垂着头，一动不动。

周伯通就有点着急了，他知道，就像洪凌波所说的，她就要死了。

小魔头若死，没什么可惜的。

可周伯通觉得，这个小魔头，和传闻的小魔头不太一样。

魔头的戾气不都该很重，一脸凶相吗？譬如那个女魔头，倒是听好多人说她好看，他却一点不觉得，觉得女魔头明明面目可憎，一脸凶相。

这个小魔头却不是这样。

会不会是江湖传闻骗了自己，就像她骗了自己一样？

周伯通福至心灵，觉得就是这样，用力一拍手掌，自语道：“我虽然救不了你，但是小龙女说不定可以救你，她那里有疗伤的蜂蜜，给你吃蜂蜜不就成了？说不定，我自己也能多得一瓶呢！”周伯通想到就做，当即不耽误，蹦跳着跑了。

很快，周伯通便牵着个白衫姑娘的手返了回来。

与周伯通牵着手的白衫姑娘，正是洪凌波痴痴惦念的小龙女！

小龙女之前听周伯通说李莫愁心狠手辣，自己的徒弟也不放过被折磨成了个血人，心中就很不安，亲眼见到洪凌波惨状，顿时惊得愣在当场，她无论如何想不到，半年后再见，洪凌波会是如此模样！

见小龙女愣住不走了，周伯通忙推着她的腰催她往前走，嘴里还不停的嘟囔：“你在这里能看清什么，快走近看她还能不能救活。”

“能救活的，”小龙女当即对周伯通道：“一定能的。”

“可是，”周伯通糊涂了：“你还没有仔细看她呢！”

“看不看，我都要救活她，”小龙女笃定道。

第一百零五章

小龙女急走几步到洪凌波面前，见洪凌波如此悲惨，心中发堵，一时说不出来，还是周伯通在旁边急着问：“小龙女，你怎么走近了看了还不说话了，她到底能不能救活？”

周伯通实在太吵闹了。

又或者是那句‘小龙女’令洪凌波心有所感。

洪凌波虚弱的半睁开眼，望着眼前小龙女，盯住小龙女看了两眼，突然轻轻嗤笑一声：“我果然是要死了，都见着你了。”

她将小龙女当成她死前所见的幻觉。

“你不会死的，”小龙女立即道。

周伯通在旁边附和，用力点头道：“她都这么说了，你一定不会死的！她本事可大了，还会睡绳子呢！”

洪凌波才意识到，眼前所见或许并非自己幻觉。

真的...真的是小龙女？！

洪凌波突然激动起来。

她是做梦吧？

她到底是不是做梦？

小龙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龙儿！我，我没想到还能再见着你！！我是做梦吗？！”洪凌波的眼中立即涌出泪来，她激动的看着小龙女，涌出来一股回光返照似的力气来，急切道：“龙儿，你，你往我怀里摸。”

小龙女便伸手进入洪凌波衣襟，摸出来一个小小的玉雕来。

是一个精巧的白玉兰花。

只不过莹润的白玉兰花如今看不大出本来颜色，被洪凌波的血染得斑驳。

“你喜不喜欢？”洪凌波痴痴望着小龙女，只是问：“这朵白花，永远也不会凋谢的，”她明明满面泪水，却又带着些笑道：“龙儿，死前见着你幻象，我也欣喜，老天还是厚待我的，大概，是不忍心我留有遗憾...”

她这时候，仍不敢相信小龙女真的在自己面前，她能这么幸运。

还以为小龙女是自己的幻想。

若小龙女没有来，她就要带着遗憾死去了。

小龙女手心捧着花瓣沾染血迹的白玉兰花，手指上也蹭到了污血，她一向喜洁，此时却不觉得血脏，只觉得这朵白玉兰花烫手。

奇怪...明明是莹润冰凉的玉雕，怎么会烫手呢？

看着洪凌波满脸泪水，小龙女心中微微一动。

——她还不明白，玉雕烫手，是因为那是洪凌波的一番赤诚心意。

周伯通抬手臂试图去解洪凌波腕上的铁链，抬手抓了两把才发现自己个子不够高，再伸手一抓时，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他身形便猛然跃起，干脆跳到了房梁上去了！周伯通跳到房梁上，看着在房梁上饶了好几圈的铁链嘿嘿一笑，伸手一抓，轻松的便把束缚了洪凌波多日的铁链攥断，被吊着的洪凌波当即身形歪倒，小龙女忙搂住了她，身上衣衫顿时都被污血染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