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番外(14)

作者:谧野 阅读记录

曾柯拧眉,道:“淮与,你这徒弟怎能乱收,这才不过一半阶梯,体肤竟开始受损。”

淮与不言,曾柯继续道,“收徒是为传承你一身绝技,怎……”

“曾柯。”江溪月忽道。此次颜长老未劝阻她。

曾柯蓦然顿下,反应过来他语气不当,缓下口气道:“我非欲你应付差事,戒律堂一职既已免去,你总归要对你那徒弟尽些心。”

淮与还未开口,角落里那不发一言的钟长老闻言开口,声色醇厚,“掌门,你需再寻一人来我戒律堂,最好与淮与相当。”

抱着玉匣的柳长老闻声噗嗤一笑,“老钟,你莫是傻了,师兄上哪给你寻一个淮与这般境界的?”淮与虽小他们不少,修为却是一骑绝尘。

江溪月本就看不惯曾柯,本欲疾言厉色在“尽些心”上大作文章,闻言暂且没开口,瞧向掌门,果真面色颇黑,她顿时一乐,也不找茬了。

曾柯黑了脸,不欲言语。淮与见他们说完了,这才平静开口:“非是应付,会尽心。”

他顿时一愣,缓缓点头,“……如此便好。”

见此间话落,淮与又瞧了眼殿中水镜,转而迈步走出大殿,她悬于空中,膝上放琴,忽地开始抚琴。

“这是……作何?”江溪月嘴上护得紧,可对这小师妹的心思也摸不准。

她不知,旁人自然也不知。

音如流水,淌过浮空。

柳长老感受片刻,并未感受到灵力波动,“竟只是抚琴么?”

亦无人知,但他们确未感受到灵力波动。云梯之下众弟子亦然,只觉这弦音悦耳,琴音自是出自淮与君之手,可这一曲之下竟分毫功效也无。

非是无效,只是他们不察,风升却一清二楚。

清澈弦音扫过身体,洗去紊乱之痛,虽说下一刻那疼痛便卷土重来,可这分秒清爽,蓦然让她说不出话。

眼眶红了一瞬,滴答便有一滴泪溅落,仅有一滴。

她眼泪总是浅得很。

她说不清道不明,分明苦痛仍在继续,可心却蓦地泛酸。大抵像行于荒漠之时,水的价值不可同日而语,此刻于风升亦然。

这琴,是为她而奏,吗?

她瞧见手上脏污也被拂去,这才恍惚,身上血迹亦被净去,如一月前竹林那夜。

抬头,还瞧不见尽头,风升合眼一瞬,忽感到有风拂面,裹着不绝的弦音,一同而来。

那弦音可扫去此前累积的痛,她只需承受这一刻之难。抬手拭去额间冷汗,她将吸纳沉垢的速度加快了些。

被淮与缓下的疼痛被重新担在肩上,她咬着牙,衣摆随她步伐浮动,一步一晃。

台上,淮与又蹙眉。

三刻钟后,风升迈上最后一阶,旁二人早已立于各自师尊一侧。

淮与站在殿外,似是深深瞧了她一眼才收琴回殿。因着加快了速度,风升此刻已彻底清了沉垢,只沉垢返还携来的痛,尚能忍受。

她盯着白衣人的背影,心中无不动容。如何才承得淮与君这般照料?

云梯已上,而后便是结契。

弟子入仙门,命牌由门派保管。命牌可反应死生,甚有一次传音之效,紧急关头可用。

身旁一位弟子将命牌递给她,风升接过。几位长老端坐殿中,淮与立于她不远处。

昨日有长老来教,需将命牌交予师尊,而后将右手于心口行拜师礼,道出结契之言。结契不过一个说法,其言乃是师尊与弟子所定,并无定论。

可昨日淮与君可未传给她誓言,风升硬着头皮,上前将命牌双手递予淮与,而后垂头,微俯身,将掌心贴在左胸,心脏搏击之速并不寻常,这是自然,她身上还翻滚着腾腾的苦痛。

淮与的确不曾思索过这言论,她接过命牌,瞧着风升略垂低的发顶,开口:“自此,我为你师,传道,授业,解惑。”

“可愿?”

声音平静如流水,风升敛眸时还觉淮与君约莫是不耐烦,道:“弟子愿意。”

“起身。”

风升照做,一打眼,恰对上淮与视线,那目光如她嗓音,平淡,清澈。

但却只着她一人,分毫不移,瞬息不眨。

淮与抬手,轻触她眉心。长老所言的拜师流程可不曾有这环节,风升一慌。然淮与的确这么做了。

下一刻,熟悉的琴音自灵台散至全身,浑身疲乏皆被散去。

“契成。”淮与道,这本是一旁送命牌的弟子要说之话。

风升通体舒畅,还未回神,闻言蓦然愣了一瞬。她思及方才,淮与君口中是“我”,而非“本座”,那契言不定,可她亦有所言“传道、授业、解惑”,更以至于此前云梯之上悠远疗愈的弦音,方才自灵台传入更为强效的弦音,以及这一句“契成”。

契成。淮与君似比谁人都要重视。

思绪疾驰不过一瞬,她回神,瞧见淮与递她一个眼神,而后归于她的位置。她了然,也快步跟上。

“诶。”端坐了片刻属实不舒服的柳长老顿时现行,似有些着急,“淮与,你这徒弟还未测试,怎就随你入座了?”

她将桌上玉匣抱起,“此物可是我颇耗一番功夫才制成。”

是此前师姐所说能测试经脉的法器么?风升目光微黯,绷紧身体,她这番遭罪,便是为此。

于是顿足,她还没走到淮与身侧,抬眼看向淮与,似是征求她的意见。

旁边那弟子捧了一法器也候着,白玉碗,中有清水,滴血可见灵根属性。

淮与目光对上风升,而后掠过,转向柳长老,“她便不测了。”

柳长老似有所言,淮与补充:“稍后我与你测。”

那没正行的人顿时满意,“那自是好的。”

淮与又瞧向掌门,“师兄,她无需测。”曾柯唇动了几番,到底说:“那便由你。”

“过来罢。”最终,淮与瞧向了她,平静道。

风升缓缓睁大的眼眸恢复如常,心如擂鼓,“是。”

她抬步,分明早已越过了云梯,分明此刻无需刻意阻碍沉垢的返还,轻松了不少,她却觉得这步子越发沉重,越发难以迈出。

她……其实并不明所以,怎就无需测了呢?

怎的,就不测了呢?

眸光颤动闪烁,她竟分不清心中所感,到底是何情绪。只觉天旋地转,呼吸燥热。

天当真……转了?

“诶!”她好似又听到了那抱着玉匣之人的惊呼,再往后,便记不得了。

11.谓师

再度睁眼时,不似在外门时总能听到些喧哗声,此处极静,针落可闻。

风升迷蒙着,记忆还停留在此前,淮与君怎么忽地便不要她测试了?

“醒了。”淮与君的声音蓦然出现在耳畔。

风升一愣,忙转头,而这一转头,不仅瞧见了那白衣人,还发觉她身上竟……轻松无比?

无论吸纳灵力造成的疼痛,还是纳入沉垢的不堪忍受之痛,竟全数消失了?

“你欲何为?”淮与见她转头,便道。

风升还没搞清楚状况,闻言更是一头雾水,“啊?”她眸中还有些才起的水光,瞧着不可谓不迷茫。

淮与顿了片刻,反应过来,解释道:“此处为藏雪峰中你的居处,先前你忽地晕了,我将你带回。”

晕了?风升便伸手轻按额角,边半坐起身,还没坐直,她反应过来什么,僵硬低头。

怎……不着衣物?……!

迷蒙的脑子顿时如遭雷击,不知是清醒了还是更晕了,热意还未来得及攀附上她面颊,她便往下一缩尽数埋进了被中。

淮与只眨了下眼,这等了许久才醒的小徒弟便消失在眼前。

她垂头看着那团凸起,一时不知作何言论。

半晌,其中未有动静,她当人莫非又晕了,只好道:“风升。”

那小团凸起挪了些,传来徒儿的应答。

“……淮与君。”

声音隔着被子,更闷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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