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番外(13)

作者:谧野 阅读记录

思绪周转一瞬,她收回目光,未曾动身。

次日金光渐起之时,风升有如自血水中打捞而出,身下杂草沾染了些红,她抽搐的身体缓下,放空了身心,身子一松,瘫着不用一丝力。

经脉从未如此通畅过。她想,身体也从未如此难忍过。

即便已经停下了,那部分纳入了沉垢的微脉依旧有如刀割,沉垢和灵力果真相去甚远,不过比之昨夜好了不少。

洞顶只是平平无奇的凹凸不平的岩石,风升顺着其纹路看了许久,安静地看着。不作一念,不发一言,一如往常。

许久,她将手上未干涸的血迹蹭在杂草上,避免衣服被染脏,而后拿着衣物去溪边。溪水极凉,不过也别无他法,她又不会净术。

被染红的溪水不消片刻便被带走,目之所及的河流依旧清澈,穿上衣衫,她将洞内染了脏污的杂草在附近的深沟扔下。

回寝居时将近众人晨起的时辰。

登堂契第三日,结契。

登堂契重点在“契”,修真路漫,又最是寂寥。俗世血缘只在最初还有些关联,往后去,真正陪自己熬过那漫长岁月的,还是师尊,同门。

引入道,教其身,育其心。拜师可谓修真一途中最为重要之事。

瞧不分明的云梯上乃是外门一处大殿,诸多长老聚于一堂,其下则是一处空旷的广场,修整完毕的众弟子垂首静待。

王淼得了第九名,被掌门收入铓炳峰,而此次另一位入室弟子竟是第十位,名铭胤,归于月蚀峰江长老门下,此乃昨日众弟子便晓得之事。

说来也怪,这两位皆是吊车尾。可这拜师,还得瞧眼缘,那第二第三除了眼红,也别无他法,只怪自己没入了长老的眼。

至于那位魁首,风小师妹,外门几十年也未出过这般天赋异禀之辈,不,怕是几百年也未有,筑基竟能战胜金丹期的入室弟子,还是用剑胜了那铓炳峰的入室弟子。要知铓炳峰可是主修剑道。

即便有搏风台限制修为之利,可境界之差还在那对灵力的掌控程度。风小师妹已能称得上旷世奇才了。

他们可不信风升无人收,只是不知哪位长老,竟还藏着掖着。

仙乐起,众弟子纷乱的心思便停息。青轩到底在音律上颇有建树,淮与君一把惊月琴更是出神入化。她弦音一起,他们这心思便被那重重规韵压下,皆静了心,入了神。

这也是掌门次次登堂契都请淮与来奏一曲的缘由。

如清泉击石,又如皎月悬钩,分毫不可逾,丝缕不能犯,虔诚之心顿起。

曲落,登堂契正式开幕。

“铭胤,上前。”月蚀峰峰主为江溪月,她便是收了铭胤的那位长老。她人在遥不可见的云梯之上,声音却似从四面八方传来。

铭胤身量不算高,她颈间缠了层纱布,似是伤势未好,面色寡淡,闻言迈步上前,踏上云梯。

九百九十九层台阶,直通仙人身侧,踏上这台阶,便是入了仙途。

云梯实则是主峰上一处颇高的台阶,从广场通向大殿。若不开启其中阵法,便只是几十级的台阶,开启后便蒙了层雾气,瞧不分明,迈过九百九十九层后才可到达大殿。

云梯中有阵法,通过此阵耗时不一,故而不会待弟子抵达后再点出下一名。顺序则是按照大比排名,倒序进行。

一刻后,“王淼,上前。”掌门名唤曾柯,乃是铓炳峰峰主,主剑道,一手形晟剑亦是惊才绝艳。

王淼冲身侧兄长一笑,志得意满迈步上前。

将近一刻后,余下弟子的视线便投向了风升。

前面实则还有几位,不过他们都打听过,第二至第八皆未被长老看中。小师妹他们那日见其紧闭门户,自是不好打扰,再之后便瞧不见她人了,自然无处可问。

风升正默默咬牙,一心抵抗身上的痛,连周遭那恍若实质的视线也难以发觉。

沉垢返回经脉时,亦要穿过微脉那层薄膜,痛苦至极。好在其速度缓慢,她还能压下口中呜咽。

“风升,上前。”清凌凌的声音一出,风升被折磨得略迟钝的神志清醒一瞬,迈步向前。

10.契成

众人静了一瞬。

这是哪位长老的声音,怎分辨不出?

前些日子被罚抄的弟子闻声则是瞪圆了眼……淮与君?

那悦耳又“磨人”的嗓音十年内他们也难以忘却。

不知者悄声问了旁人,这一来,众人皆是讶异。掌门与江峰主惯爱收徒,可这淮与君可从未收过弟子,且不论他们愿不愿跟这煞神,即便赶着去受罪的,也迈不进藏雪峰半步。

这看向风升的目光骤然复杂了许多。

小师妹……保重。

淮与君虽修为高,可怎么也不似适合收徒的,漠然,无心无情……这些可非甚好话,他们亦不愿自己去遭罪。

无论他们如何想,风升不知,即便那如芒在背的视线,她也一概不知。

一入云梯便察觉了些许的压力,应当是阵法的压制已然开启,如此,她便开始阻挡沉垢的返还,有昨夜之遭,她自不可全力吸纳,不然她若倒下,便再起不来了。

由浅至深,逐渐增加至渐欲难以控制躯体的程度时,她不再加速,维持现状沉步向前,踏上一层层的阶梯。

当真是,沉步。一步一顿,一步一缓。

稍动躯壳,体内的撕裂感便陡升,几欲倒地。痛,日日忍受,常年煎熬,她寻思自己早该麻木。可一呼一吸仍旧难以忍受,恨不得就此赴死。

云梯压制似在增强,风升恍惚想,她稍放慢了吸纳沉垢的速度。不可冒险,在此处倒下便前功尽弃了。

然而仍是难以避免血渗出,她有时都讶异,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多血可流,可不论面色如何苍白,那血仍是往外渗。速度并不快,量如微毫,黏黏腻腻粘在衣物上。

她想沐浴。风升模糊想。

其下弟子见不到云梯情景,殿中众长老却是自水镜中瞧得分明。

曾掌门面色颇为严肃,“此子进度过于迟缓,她为一甲,莫非大比中伤势颇为严重,仍未恢复么?”

江溪月红衣潋滟,堵他:“快也好,慢也罢,上来便是,管那么些作甚?”

曾掌门瞥她一眼,“我不过为淮与考虑。”

淮与年岁比在座诸位长老都要小上一大截。

江长老闻言眼一翻,这才作罢,转而对淮与道:“小淮与怎的想起收徒了?”

这天下也就她唤那煞神“小淮与”了。

淮与仍是一袭白衣,闻言如实道:“掌门言我若收徒,可免去一职。”

江溪月这才正眼看向曾掌门,目光颇为凌厉,话亦然:“你便是免她一职又何妨?还非逼她收徒么?”

曾掌门不欲与她争,闭口不言。

淮与主动道:“无妨,我愿,非是逼迫。”

江溪月仍是瞪着掌门。她不喜掌门,众长老见怪不怪。

灵寸峰颜长老面色和善,道了句“阿月”,江溪月才缓缓移开视线。

余下那位鹿浓峰的柳长老对此全然不关心,腰间悬了酒壶,正抱着一玉质匣子琢磨。

戒律堂并不成峰,但其主钟长老与其他长老地位一般,他掌管戒律堂,神色肃然,瞧着便很是凶,人亦是沉默,比之淮与,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溪月正欲问免去了何职,见淮与正盯着云梯中的景象,便不再开口,也去瞧她那新收的倒霉徒弟。

不看不打紧,这一看她便想蒙眼。谁家的弟子还能坐在云梯上休息的?

可那铭胤当真就在一半坐下了,细细弱弱喘着气。

另一侧,她那小师妹淮与的徒弟便很不错,瞧得出步子沉缓,但仍在前进。不比不知,一比更糟心。

旁人兴许瞧不出,淮与越看,眉便蹙得愈深。虽说到底也不过浅浅褶皱,不认真瞧就看不出。

片刻后,风升身上开始溢血,起初并不分明,隔着青色外裙瞧不分明。可那血腥气如何藏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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