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上烟火+番外(12)

作者:常文钟 阅读记录

“你最好是讲真话。”柴睢居高睥睨,嘴角抿了又抿,分明想笑偏要忍着。

李清赏察觉出柴睢忍笑,跟着忍笑摆正经脸,没忍住,噗嗤笑出来,几位路人好奇看她,羞得李娘子拽住柴睢袖子低头往前走。

她觉得太上这人其实挺好玩的。

至延寿坊,街坊邻居热火朝天在清理地上结的冰,坊楼下未见那几个流氓闲汉,李清赏滴溜溜转着眼睛四下寻了两圈,最后吐着哈气得出结论:“我就说今日特别冷罢,闲汉都没出窝!”

“……”准备好被夸奖的柴睢措手不及,用力跺了跺鞋底冰泥碴子,软糯的说话调子丝毫听不出阴阳怪气:“啊对对对,你说的对。”

李清赏傻乐呵罢才听出不对劲,抿起嘴看太上,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看完再看。看得柴睢心里忐忑,指节蹭蹭鼻子问她:“看甚?”

“闲汉不是让您给收拾了罢?”李清赏眯起眼睛狐疑问。

柴睢:“今日天太冷,闲汉没出窝。”

“哈!就是你!”李清赏又露出个大牙笑起来,还一蹦一蹦撞柴睢,像个大些的土豆子,放肆极了:“对罢,你把他们收拾了!是你是你就是你!”

这下柴睢不装了,摊牌,故意冷起个脸问:“咋感谢我?”

“你想咋感谢嘛,”李清赏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愈发显得娇甜,边走路边用手飞快拍柴睢胳膊肘,大方道:“你说你说来我听,联合学庠几位女夫子凑钱请你吃大餐都是可以的!”

太上梁王简直是为广大女性除去个大害啊!怎能不激动,怎能不感谢?要她们拿出两个月薪水请客都是舍得的。

“谁稀罕要别人请吃饭……”瞧李清赏这欢天喜地蹦哒的样,柴睢想起李昊说他姑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工绣红拿得出手,唯独不擅长围厨做饭,于是太上肚里坏水乱晃道:“你给我做顿饭吃罢。”

李清赏:“……”

“啊?”她不蹦哒了,娇憨甜笑僵硬在脸上,没来得及收起笑脸,只是笑里已没了灵魂,连狂拍着太上胳膊肘的手也战战兢兢缩回去,“做,做饭呀!”

她和太上还不熟,不想让人家知自己做饭等于烧厨房,底气不足商量:“送你个礼物怎么样?”

看着李清赏为难又心虚的样子,柴睢终于没忍住,往前走着走着嘿嘿嘿笑出声。

李清赏后知后觉发现端倪,脸一热,羞得薄愠,追上来戳她胳膊,似嗔非嗔:“你是不是早知我不会做饭,嗯?李昊给你说啦!那个小猢狲。”

柴睢把胳膊半举起来往旁躲,不让她戳,用软糯的调子低声警告:“请李娘子注意言行,休得放肆,一路来胳膊都快被你给拍肿,孤可是梁园之主。”

“哎呀真厉害,”李清赏乐不可支,胳膊下夹的学生居学差点掉下,“险忘了您是天潢贵胄。”

“不管,”天潢贵胄理理被风吹乱的衣裳,慢条斯理要求:“你说了要感谢,不能不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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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第六章

◎嘴漏◎

梁园前身叫做瞻梁园,柴周开国请得林氏入朝后,太祖皇帝特赐林郡王府之产业,其规格占地属郡王爵制,又因林氏子孙多在军中而使园子无人居住,常年僻静。

大望五年,柴睢拜东宫,承袭林氏郡王爵位的东宫相父林祝禺,大方送瞻梁园给宝贝阿睢,并改名“梁园”,后经大望历扩建修装,至柴睢登基,园已达行宫规模,遂定为天子行宫,尝喧闹,今改太上府邸,复僻静。

李氏姑侄入园至今,因李昊调皮好动且贪玩,常常闯祸,不时可见李娘子抄鸡毛掸子追李昊到处跑,园因此较寻常热闹许多。

待每日李氏姑侄出门,园复静,内外仆婢各有所忙,太上送罢李娘子回来却同样也有些无所事事。

太上今日进门便吩咐准备陶土,管家老梁着即命人出门速办,他跟在主上身后问:“殿下要烧陶?”

“嗯。”他家殿下绕过前庭沿回字廊大步流星往中庭去,不时低头看手里几张内容工整的图纸,一如既往话少。

殿下心情不错,甚至有闲情雅致烧陶,梁管家趁此机会从怀里掏出揣热的镶金朱封请柬,道:“方才您去送李娘子,刘国丈府上来人送了两份请柬。”

“两份?”柴睢并不奇怪国丈府会送请柬,她半转身看眼梁管家手中造型华丽奢侈的请柬,停步处正是中庭书房门口。

元年谏事后,太上梁王断绝了和外界人情往来,吩咐无论谁人请柬一律不接,她避人人,人人避她,也还算相安,柴睢心想,这姓刘之人不愧是皇帝岳家,竟真不怕惹火烧身,敢在她与皇帝刚吵过架没多久往梁园递请柬,梁园外昼夜轮替的盯梢还在替皇帝紧紧徘徊呢。

“殿下恕罪,”梁管家自柴睢进宫便被选拔在小殿下左右侍奉,从不曾违逆过命令,只是这回情况有些特殊,“国丈府人说,他家嫡孙百晬置会【1】,两份请柬一份请您,另份请李娘子,老奴不敢擅自主张李娘子事,故才斗胆收下请柬,请殿下恕罪!”

“如此,我知了,帮我请舒督总过来,有事需同他商议。”柴睢接过两份请柬,脚挑棉帘肘推门转身进了屋,举止没半点太上皇王该有的得体。

两盏茶功夫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书房里,柴睢坐书桌后花两盏茶时间把图纸内容琢磨个清楚,那边临窗茶桌前,青年男子仍抱胳膊在盯桌上两封百晬请柬看。

男子剑眉星目丰神俊朗,身着正红色飞鸟踏祥云曳撒,腰间坠覆青穗云纹牙牌,露出来的牌正面刻“上御卫所总都督使”字样,正是太上梁王府邸八千护兵上御卫之首舒照舒愚隐。

“把请柬看出个花儿没?”柴睢压好图纸起身过来,坐舒照对面倒茶喝。

舒照摇头,盯着两份红彤彤镶金请柬如临大敌:“皇帝对你是又吵又提防,他老丈人平白无故想和你交游,啥目的?不然我带人护送你去,全程在旁守着看他们敢翻啥浪花。”

柴睢觉得杯中茶有些苦涩,抿了抿嘴:“托你查的事可有新消息?”

“不是太好查,故暂时无新进展。”舒照如实禀告,见柴睢眨眨眼未有表情,他咋呼呼轻诧道:“你不会赴宴去试探刘庭凑罢?”

柴睢摇头,声软调柔:“没恁草率。”

“我以为你急了,”舒照松口气的样子,同样低声:“已经好几年过去,进展缓慢,李娘子又突然被送来,”言至此,他脑子里忽就明光一闪,“李氏姑侄入园,莫非是刘庭凑父子借和首辅之手给咱的警告?”

说完又自己否认:“照和光那耿介德行,他不会给任何人当帮手。”

柴睢把苦茶抿一口又一口,片刻间心思已是百转千回:“随之对李清赏身边暗梢反追查过去,是柴篌的人,同时随之发现李清赏入园后刘庭凑那边并未详细调查过她,他们应该知李清赏身上究竟有甚。”

所以才不会费劲去调查。

很久以前曾有人说过舒照和谢随之找错了娘,应该换一换,小时舒照活泼开朗单纯天真,有些像谢随之的母亲,谢随之反而似舒照母亲般性格谨慎。

二十余载冬夏流转,长大后的谢随之性格更开朗,舒照变化却不大,琢磨事仍旧直来直去:“咱俩干嘛费劲跟这里猜来猜去,你和李娘子同吃同住,日夜在一起,有啥问题你直接问她不就妥?或者你就没看出来她哪里有不对劲?”

忽然被阿照用这样亲近的话语来形容和李清赏的关系,太上心里隐隐有些别扭,嘴硬着解释:“我才回来几日,同她还不熟。”

舒照不信:“不熟你天天接送她?”

“只是想看看能否从她那里得出点甚来。”而所谓和光要求接送的说法,不过是太上在钻空子,和光可没要求这样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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