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两只受伤的豹子互相舔舐伤口。

厉烜心中有千万句话，却凝结在嘴边说不出口，她像捧住珍宝一样从下往上托起傅成喻的双手，用粗糙的手心感受着傅成喻因为冷风而冰凉的手。

“我知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厉烜没有放下手。

此刻行人少了许多，来往人皆过客，并没有人注意到站在路边的两人，大概只有月光能成为见证。

“我无法许诺什么，未来太渺茫了。”厉烜真切地看着傅成喻，“但我知道，当下我不这么做会后悔，不这么做会错过许多风景。”

厉烜吸了吸鼻子：“傅成喻，刚才你下意识地拉着我的手跑。那能否尝试也信任我一次？”

傅成喻把自己的手从厉烜的掌心中抽出来，她哽咽道：“抱歉……我并没有想好。”

“我怕这是一段畸形的情感，也不懂怎么去爱。我怕到头来会伤害你，更害怕伤害到我自己。”傅成喻缓缓说道，“我是一个自私的人。”

“我懂了……没关系。”厉烜放下了手，和傅成喻过了马路。

“给我一段时间吧。”傅成喻望着落叶飘下，行人归家，“一天就好。”

——

厉烜把傅成喻送回了家，两人在车上并没有想象当中的沉默，反而是坦白心迹以后坦诚相对。她们谈天说地，分享着自己渺茫的未来和纷杂的过去。

蓝色迈凯伦停在了小区门口，厉烜随着傅成喻一起下了车。

厉烜说道：“明天十点我来你家帮你，我们之前说好了的。”

“我不会忘的。”傅成喻朝厉烜挥手道别，“开车注意安全。”

傅成喻转身朝着钢铁丛林走去，她从来没觉得脚步如此沉重又轻快过。

厉烜几乎是压着最高限速飙回家的，一上楼她就给蒋欣怡来了个突击call。

蒋欣怡那边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厉烜打了三次，最后还是放弃了挣扎。

厉烜心想，肯定在和那个臭小子约会。

厉烜躺在沙发上来回翻通讯录，手指停在傅成喻的一栏上久久不送。

今天我是不是太鲁莽了，厉烜想，可气氛是那么恰到好处，而且，而且她明明也……

“给我一段时间吧……一天就好。”傅成喻的话又在厉烜的耳边响起。

是啊，明天，是新的一天。

第24章 听从你心

傅成喻几乎是彻夜未眠，翻来覆去睁眼闭眼都是厉烜的面容，仿佛厉烜指尖的余温仍萦绕在她的心间。

傅成喻睡不着，干脆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用游戏清空自己。

她打开自己的steam，她在steam有自己的游戏制作者账户，能看到玩家对于自己游戏的评论和打分。傅成喻自己在大学里做了两个游戏，虽然不温不火，但两个游戏下各有十几条评论。

她握着鼠标慢慢滑下去，双击鼠标点开了自己的《哈姆雷特的背叛》。她带上了自己平时不常带的框架眼镜，右手撑着头。

——

“是一个德语游戏，叫《Hamlets Verrat》，哈姆雷特的背叛。”

……

“你应该没玩过，这款游戏出的很早，还是英语德语双语版的。”厉烜接着说，“你玩过吗？”

——

傅成喻只单薄地披一了件外套，她却并未察觉到深夜的幽幽寒意。她点开了评论，左手托着自己的下巴，不断往下滑，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是否有那一条评论。

‘’18th August 2018

WOW! Sehr neuartiges Spiel! Der Autor ist sehr inspiriert!

From XLiiiuan ‘’

傅成喻看到着这个ID，把这条评论复制到翻译器里。

“很新颖的游戏，能感觉到作者是个很有灵气的人！”傅成喻慢慢把这句话读了出来，声音不易察觉地沾染上了一丝哽咽。

前缘而已。

当她在德国为了毕业，几乎精神都要崩溃，自己又是一个不会主动交友的人，在德国根本没有真心朋友，和周游发微信也有着时差，始终找不到一个能吐诉真心的人。

她尝试着在steam上发表自己设计的游戏，但始终人气寥寥无几。交完作业，她正在为毕业之后的道路一筹莫展，不成想突然看到了这一条德语评论，虽然简短却无意中给了傅成喻深深的鼓励，让傅成喻能下定决心放下在德国的前程，几个月后回国，去了自己年少时就下定决心想去的游戏公司就职。

再后来，傅成喻在育碧逐渐明晰了自己的理想。

回头看过往，命运早就被厉烜捻成一线，在无名处牵着傅成喻不断往前奔走。

傅成喻的眼泪不知怎么地就流了下来，划落在她冰凉的掌心之中。

傅成喻坐着久久不动，握着鼠标的手抖微微颤抖，长长地轻呼出了一口气。

“厉烜……”傅成喻的嗓音几乎都沙哑了，“我想相信你……我可以相信你。”

也不知过了多久，汽车飞驰过声声隔着窗传入傅成喻的耳朵，像是一根针刺入了傅成喻的大脑，激得她浑身一颤。

傅成喻起身，从柜子里拉出自己的两个大行李箱——其中一个还是在德国差点丢了的那个。

她其实前几天就开始陆续在收拾了，只不过还没有装箱，家里本来东西就不多，值得让傅成喻收好却不至能够带走到法国的最大一件物品就属她心爱的的台式电脑了。她一直没有拆开重组，大概是因为舍不得，而且傅成喻是个恋旧的人——这台电脑是她用工资高高兴兴买回家的。

傅成喻把一些小摆件放在小盒子里，又把换洗衣物单独放在另一行李箱里。如此收拾一番下来，依然是将要破晓时分。

傅成喻靠在椅背上，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逐渐明亮起来的风景。

那些车流都要行往何方呢？

傅成喻本想找周游说说，但始终没有开口。这毕竟是她和厉烜最隐私的事情，不好对外人言说。

她就一个人在那里坐着想，想自己，想厉烜，想飘渺的未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想好了，就像厉烜说的那样，既然天意要这么决定，她这次也同样不想放手，就如此草草离开。至于未来，她选择相信自己，相信天意。

傅成喻在备忘录里打出一行字。

“去试着爱吧，别害怕。”

——

厉烜从陈冉那里知道了傅成喻的门牌号，自己也是只睡了三四个小时，第二天提早了一个多小时就去她小区门口等着了。厉烜特意开了一辆低调的丰田SUV——主要是因为空间大，能放东西，车就停在傅成喻楼下。厉烜熄火再一看表，才八点半，就索性她就去楼下的永和大王吃顿早饭，顺便也给傅成喻带一点。

傅成喻周末起得晚，这么不吃早饭对胃可不好，厉烜暗自想到。

也不知道傅成喻喜欢吃什么，厉烜索性就照着自己的喜好gei傅成喻点了一份一样的。昨日看傅成喻似乎是喜欢吃甜的，厉烜就再特意要了一杯热乎乎的甜豆浆。

厉烜发了一条微信给傅成喻。

“起床了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早饭？”

傅成喻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复她：“刚醒呢……想喝甜豆浆。”

“给你买好了。”厉烜拍了张照片给傅成喻，“热的。”

“谢谢。”傅成喻接着回复道，“你上来坐会儿吧。”

厉烜也不推脱，直接就答应了。

傅成喻为厉烜留了门，厉烜还是敲了敲了门，得到傅成喻的同意再进了门。

屋子里简直是光秃秃的，东西基本都被收拾起来了。

“早上好。”傅成喻素面朝天，看起来一副刚换好外出衣服的样子，但头发仔细看还点乱糟糟的，她主动打招呼，“家里有点乱，你找个地方随便坐吧。”

厉烜把豆浆放在桌子上，并未落座，反而走近了些，问道：“需要我帮你什么吗？”

“没什么了，就是有床被子需要你帮我搬下去……”傅成喻指了指自己的房间，“可贵可贵了，我舍不得留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