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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雄竞文女扮男装(191)
作者:江俯晴流 阅读记录
永远,永远,却是天人永隔。
是上天在惩罚她吗?惩罚她从来不敬上天不信神佛?
否则怎么会让贺镜龄以这种方式离开她?
噩梦如出一辙,甚至结局都不曾更改。
她求救于她,她救不了她。
她是个没用的人。
晏长珺从来只信自己,但这次她已然动摇。
在这个荒芜严寒、万物凋敝的时节里,她永远地失去了她。
第121章 希望她不会恨我
寂静夤夜, 一辆简式马车在乡道上面疾驰。
驾车的人是杨望,她们已经离开京畿地界。
——再过不久,她就要与贺镜龄分开了, 贺镜龄不要她送那么远。
本来现今是危急关头, 二人若是单独骑乘定然更快,但是贺镜龄受了伤,腿脚不方便, 不能驾马。
好在杨望心思缜密,提前考虑到此事,准备了一辆马车, 正好派上用场。
她的手下要么年纪太小, 要么她也不能完全放心, 念及自己曾经受过贺镜龄母亲的恩惠,又同贺镜龄关系匪浅,待贺镜龄提出要求时, 她没有多作考虑便答应了。
她们这种人最讲义气。
杨望驾车技艺娴熟,饶是在不平的道上疾驰, 车上也不觉有多少颠簸。
她本来以为这样能够让贺镜龄好好休息。
但是贺镜龄并没有睡着。
她用指尖轻轻捻起窗帷一角,看向天边明月。
怎么又将近十五了呢?天边悬挂着一轮圆月,莹莹明亮, 映得地上雪色昭然。
虽然已经逃出来了,贺镜龄却还是不敢放松警惕:自打宫中诏令传来,她的心便一直涌到嗓子眼上。
所幸她总算是出来了, 摆脱了那一身官服,摆脱阴冷暗沉地牢……
更重要的是, 她摆脱了晏长珺那个女人。或者再准确一些,她以自己的手段报复了那个女人。
想到这里, 贺镜龄很快垂下眼,从袖中抖落出一个绣相精致的香囊。
是京中时兴情人之间互送香囊的时候,晏长珺送给她的。
针脚细密,纹路栩栩如生,用料也是极上乘的。
贺镜龄筹谋离开的时候,便在思考带什么东西离开。晏长珺赠予她的东西不少,但是好多都是番邦异国敬献给她的东西。
奇花异草、珍禽异兽数不胜数,但是贺镜龄并不需要,因为晏长珺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再转手将这些东西送给她。
所以她不需要,所以她只带走了这一个香囊。
柔软的指腹按在漂亮的银线脉络上,贺镜龄缓缓地闭上双眼,仰躺下去。
她总算离开了,离开了那个女人,而她也正式“死亡”,告别了过往的一切身份。
一想到自己这一年的努力没有白费,贺镜龄便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从惠空法师那里得来消息之后,她便开始着手调查谢家人的故事。
有点眉目之后,找起东西来就方便许多了。贺镜龄很快知晓,当年谢照翎侍奉在皇后左右,正如惠空所言,她后来莫名其妙地便成了谢燃的养女,自然多了一个姓氏。
贺镜龄起初怀疑,因为她从不知谢砚初有一个姐姐之类的人存在——后来她明白了,因为谢照翎意图谋反,谢家人为了保全自家,自然是要放弃这个没用的养女。
谢照翎的谋反仓促且不堪一击,彼时她已被谢家逐出,迫不得已她带着残余的人手向江边逃窜。
但是捉拿她的人穷追不舍,将其围堵于江面,火势连天。谢照翎绝望之下,写了一封信遣人送给晏长珺。
彼时彼刻,她也不知道到底还有谁能够救她一命。
“谢娘子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嘉琅殿下的身上,因为嘉琅殿下昔年向来是最受宠的一个人……”
贺镜龄还记得那个使者告诉自己的话,她当时还是少年,和谢照翎只有浅浅交集,但她答应了帮她送信。
贺镜龄找到了她,当初少年年纪,现在已然比贺镜龄还要年长。
贺镜龄又问了她一句话:“你那时候多高?”
那人比了比手,还追问:“您知道这个想要做什么?”
贺镜龄笑而不答,那会儿她心中便有了主意,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就连这送信的人选,她都能挑出来。
她选中了阿延,那个总是叼着根草、笑起来会露出两颗白牙的杨望手下。
贺镜龄继续回想。
晏长珺收到信之后,马不停蹄地就赶往羡江旁边。
火海漫漶,她已经去迟了——叛贼谢照翎已死于焚天的大火之中,无数漆黑尸骨从江底捞出,再也辨不清谁是谁。
贺镜龄如法炮制。
她从慈幼局中找了几具病故的尸体,伪装自己的侍女;另外又去镇抚司监狱里面寻了死囚犯……
这些尸体都“葬身”于冬日的火海之中。
这个主意是晏珑替她出的,晏珑不仅仅出了主意,还帮助贺镜龄解决了通关文牒的事情:毕竟贺镜龄在晏长珺的眼皮子底下,纵然能与官员交结,但毕竟更麻烦。
晏珑取来通关文牒的时候,问了贺镜龄一句话:“你当真要这么做么?”
她的清瞳中透露着不解。
晏珑并不明白,贺镜龄身居如此高位,为什么要离开?
离开也就罢了,人各有志。她却要离开得如此轰轰烈烈,还要被冠上“叛贼”的名号。
贺镜龄点头,道:“嗯。”
“你这样做,不会连累你的家人么?”
贺镜龄拿了通关文牒出逃了,可她的母亲和妹妹都还留在京中。谋反,自然是诛九族的大罪。
她要走,怎么不带着她的母亲妹妹一起走?但是晏珑并没有问起。
要是贺镜龄带着她的家人一起离开,她的“死亡”便会显得更加可疑。
那贺镜龄的死亡便没有意义了。
贺镜龄微微一笑,说:“县主娘子放心。在下的母亲和妹妹不会受到牵连的。”
这一点,她颇为相信晏长珺:她“死”了,晏长珺一定会抱着深深的歉意,继而补偿给她的家人。
她不会让她们成为叛贼家属的。
晏珑一经提醒,很快明白,但是她仍旧不解贺镜龄为何要这么做。
终于,贺镜龄告诉了晏珑,她的真实身份。她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每一天。
“我是女子。”
晏珑却没有想象中的吃惊,就像是了然一般,喃喃道:“好,你是女子,你是女子……”
她并不觉得自己起初产生的好感荒谬,如今觉得更像是有迹可循。
晏珑决定为贺镜龄保守这个秘密。
贺镜龄感谢她的付出,还托她照顾她的家人。
再之后,就是宫中异变了。
贺镜龄假死逃离并非一帆风顺,她在逢场作戏的战斗中还受了伤,仓皇回宅时还加重了伤。
这是一着险棋,稍有行差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要么人头落地,要么永远困顿。
但是好在她自由了……
想到这里,贺镜龄情不自禁地挑开帘,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她才不管那些事了。从今天起,她再也不是什么贺大人。
贺镜龄要一路去往西北边陲,那里是大兖极地,离缡京最远的地方。
按照晏长珺的个性,哪怕贺镜龄真的死了,她也不会善罢甘休。
贺镜龄要躲到最远的地方去,让那个女人再也找不到她。
*
入夜时分,漆黑天幕又扯着雪絮,飘飘洒洒。
璇玑已在门口守了许久,仍旧不见嘉琅殿下出来。
“璇玑,璇玑,”绿绮裹着袄子,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凑近过来,问她:“殿下她人在哪里,怎么还没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