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的眼神逐渐偏执(108)
六六犹豫地照做。根根分明的血管在舒展的皮肉上急剧跳动着,女孩循着直觉摸上了记忆中相连的骨节,接着从空间背包里翻出了一只匕首。
刀刃柔钝、刀柄磨损。
系统忽然有了股不好的预感。迷狂的气氛于空气中发酵,在它模模糊糊反应过来她想要干什么之际、为时已晚——
喀叭!
骨骼脱臼的脆响尖锐地划过耳膜,生理性的泪珠滚滚而落。楚惊蝶咬着牙死命地平复好呼吸,缓缓神将那呈现出扭曲姿态的脚腕拔了出来。
【楚——惊——蝶——!】
-
更深露重。
女人独自站在月光笼罩的卧室门前,零落寒意渐次攀上清癯的指尖。
她叹了口气。曾经的自己是那样深信爱情的效力,天真地认为持之以恒就能战胜一切:可现在的纪羽不这么想了。她已无法再向对方言明自己的苦衷,她知道女孩正以逃避自己的期待为荣——自己已经失却了怪罪对方的立场,就像不知道该对彼此抱怎样的期待一样,她同时也不知道还能怪楚惊蝶什么。
思及至此,她没忍住紧了紧怀中的绒毯。深秋的寒意实在难以招架,更何况那人身子骨本就孱弱……到底还是舍不得。到底还是要去想着、念着,到底还是要去如痴如醉地记挂着。
吃到苦头够就会听话一些了吧?医生缓慢地卸下了门锁,卧室的窗户并没有封死,毕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想要在被锁住四肢的情况下从二楼逃脱本就是天方夜谭的事,所以这也就导致她在看见那空荡荡的房间时、表情一瞬间空白了。
怎么会……
怎么会?
纪羽几乎是被气笑了。无休无止的寒风大喇喇地从碎玻璃中倾灌进来,过去了可能有一秒钟、一分钟亦或是更久,而她则始终呆立在这隅被爱人抛弃的天地里,密不透气的恐慌涨起的潮汐落下去、坠下去、最终沉湎至荒凉的无人之境——
月光之下的是什么?
她好像抓住了,又好像自始自终都无所得。
……
楚惊蝶向来是一个不达目地不罢休的人。
疼痛于她而言是家常便饭了,所以在将那脱臼的骨头重新接回去时,她还抽空扶正了几朵被自己压歪的车矢菊。冷风舔抵着玻璃刮伤的胳膊和小臂,她一面翻出围墙一面制止了快要变成尖叫鸡的系统:“安啦安啦。”
“告诉我信号屏蔽器的范围吧?
【……半径一百米。】
“真棒。我的搭档很靠谱呢。”
【……】
“生气啦?”
“至少手机还能用嘛。”她面带笑容地咽了咽喉间酸腥,像是要把所有的苦楚、难捱与自艾都吞回肚子里:“这才哪到哪儿呀——”
【楚惊蝶!】
女孩猛地踉跄了下。“直呼你宿主大人的名字是不是有点不礼貌?”她远远望着那盏废弃的路灯,紧握的匕首连带着呼吸一齐颤抖,“话说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咸湿的汗水飞溅进三英尺的泥土里,一如此刻深埋的恐惧。任务员擦了擦悄然朦胧的双眼,散落的长发拉扯着耳朵向后坠去:好累好累啊。
被冷意侵占的胸口闷闷地发疼,而在通讯恢复的那一刻、楚惊蝶立时瘫软了下来。接电话呀……她弓起腰背苦苦祈祷着,盯着那些接二连三弹出来的信息要哭出来似的:“顾明莱……”
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
理理我——
“阿楚!”
名为爱人的存在,将某个可怜虫从鬼域冥天里打捞了出来。
-
在收到楚惊蝶那条附带定位的求救短信时,傅洱还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
恶作剧?她皱着眉毛刚想再盘问几句,紧接着收到的噩耗却击碎了她所有的好奇:林南玉去世了。
那个会温柔地唤她“小蝴蝶”的人、那个会笨拙地为她剥好水果的人,死了。
傅洱一瞬间像是中了死神的诡计,她头晕目眩地看着医院传来的消息,在父母疑惑的注视下无语凝噎了好久好久。“朋友找我。”她艰难地扯出了一个不大自然的笑容,“我出去一趟。”
不敢面对故人的挣扎终于烟消云散,往后便只能听见思念的声音了。
后悔吗?
望着继承人那双何其相似的眼睛,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对方的模样比她颓然得多,从来挺直的脊梁无助地弓着,再有一刻就支撑不住了似的——
西沉的落日、雏菊、角落生出苔藓的墓园。“我们玉珍啊。”三个小时前的楚清歌还目光温和地看着轮椅上的人,“你不是一直都想来见见吗?”
林南玉激烈地点了点头,雀跃的神情透出几分回光返照的明朗来:“玉珍,玉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