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砸我的算命摊子(276)
难受,粗粝的灰尘进了眼睛让她难受,生理性的刺激让她不受控制地闭眼,泪水从眼角滑落。
眼前一片黑暗,耳边是清晰的电流声,鼻腔里布满灰尘,脸颊上是从眼角流下来的眼泪,她抬手摸上去,能摸到是温热的泪水。
好疼啊……她在心底呢喃。
这个店面就总是这样,长久不开,灰尘漫天,人进去就会被沙子迷了眼,光线也不好,在白天里不开灯都显得昏暗。
总是这样。
“我和妈妈第一次到店里去是什么时候呢?让我想想。应该是我临上小学的那个短短暑假,妈妈告诉我她之后就不再推着车到处找地方卖卤菜了,而是租了个店面,做熟客生意。我当时那么小,什么也不懂,就知道妈妈要开店了,我很兴奋,因为我觉得自己开店当老板是一件非常非常厉害的事——当然我现在也这么觉得。”
“我知道之后,每天都想让妈妈带我去看看店铺,尽管这店面只是租的。起初她不同意带我去,理由是什么都还没弄好,全是灰尘,我当时说不怕灰尘,理由是灰尘都那么小。”
“最后她拗不过我,在一个不算热的下午,用自行车载上我,从家慢慢往店面骑。那天太阳没出来,天空是很淡很淡的蓝色,我不知道有没有云,因为我分不清天上到底是没有云朵,还是全是云朵。”
“事实证明是我小看了灰尘的威力。在妈妈牵着我进了那间小小店铺的半分钟后,我成功被沙子迷了眼睛,很难受,我最讨厌这种感觉,但我那天并没有不高兴,因为妈妈带我来看了她以后要当老板的地方。”
“那时店里确实是像妈妈说的那样,什么都还没弄好。店面是四四方方的,很规整,和课本上那些方框一样,角落里放着爬梯和各种工具,闻起来,应该有油漆,当时的灯管是上一个租户留下来的,完全报废用不了,也不知道上一个人在这里待了多久,连这样耐用的灯管都熬坏了,但又走得那么干脆,仿佛只在这里短暂停留了一支烟的时间一般。”
“后来店里变了很多,两三年就换一个样子,但我仍然很清楚地记得第一次看见的如此昏暗又乱糟糟的店面。”
“原因是什么?我在这里一直很喜欢说不知道,因为我确实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事。”
“但这件事我想应该是有个大致的原因的。或许是,那天在我被可恶的灰尘迷了眼睛之后,妈妈蹲在我面前,一边帮我吹眼睛,一边说‘不痛不痛啊’的模样太温柔。”
店面确实是变了很多,至少从最开始的乱糟糟变成了现在的规整有序。
但又好像没变,因为还是那么多灰尘,她也还是被迷了眼睛。
灯管还没亮,她陷在素未谋面的过往里。
可是真的没变吗?
那为什么没有人帮她吹眼睛了?
滋啦——
灯管亮了。
眼前变成明亮的黑色,她的耳边霎时安静,只剩一个沉重而又缥缈的声音对她说:“忘记过去吧木遇春,这些不属于你,你将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去。”
忘记过去吧木遇春……
这些不属于你……
你将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去……
忘记,回去。忘记什么?回哪里去?
木遇春的脑中浪花在翻腾,像是在海浪上突然起了一场级别最高的暴风雨,她感觉到自己的耳膜都胀痛,血管似被捏住,四肢在发麻,眼底依旧滚烫酸涩。
该忘吗?不该,可她已经忘了,不是吗?
她没有活生生的记忆,只有一个又一个方块字,像什么?像一个压缩包,需要再去解压,才能看见里面的内容。
可是这本来就是她的。
她真的很想破口大骂,骂上天在和她开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而她也不想“回”到哪里去,就算是做神仙。
她难受得快要溺亡了。
“别再和我开玩笑了……”木遇春脱了力,双腿发软站不住,靠着不算干净的墙壁缓缓滑下,一直坐到地上。
两手捂住脸,微弱的抽泣声回荡在小小的店里。
川录闲见状,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个什么,接着向唯因看去一眼,得了类似准允的回应之后蹲下身,想把这无助的人轻拥进怀中安慰。
“木遇春。”她单膝跪到地上,伸手轻搭到木遇春肩头。
“嗯……”木遇春抽了抽鼻子,声音已经哑了,“这是我妈妈待了快二十年的店……”
“我知道。”川录闲轻声回应她。
看来她的哄人水平还是一贯的糟糕,除了回应木遇春说的话,其他的,她就一句也说不出来。
该说些什么好呢?
在她思索期间,店里陷入沉默。